第92章 许父问子
一阵微风吹过，卷走了许王氏身上最后一丝暖意。退婚！娄家竟然因为一份体检报告就退了婚！这消息像一盆冰水，从她头顶浇到脚底心。儿子大茂攀上娄家这门亲，是她和老许半辈子最大的指望，如今，这金灿灿的招牌，还没挂稳当，就轰然倒塌，砸得她眼前发黑。
她没有回家。她需要一个主心骨，一个能商量对策、能撑起这片天的人。她脚步一转，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朝着丈夫许富工作的电影院奔去。那里光线昏暗，或许能暂时掩盖她脸上的绝望和耻辱。
电影院里弥漫着旧胶片特有的、略带酸涩的尘埃气味。许富正猫在狭窄的放映间里，小心翼翼地倒着刚放完的胶片盘。昏暗的红灯下，他布满老茧的手指灵活地操作着。-6_吆~看?书?枉/ ~追`醉~新_章`节?这份工作不算体面，但胜在稳定，是他这个没什么大本事的老工人能给儿子提供的为数不多的荫庇。
“吱呀”一声，放映间的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冷风。许富不满地抬头：“谁啊？正忙着呢…”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妻子惨白如纸的脸和通红的眼眶，那神情，比银幕上任何悲剧角色都更让他心惊肉跳。
“许富啊”许王氏的声音嘶哑颤抖，像被砂纸磨过，“娄家…娄家退婚了！”
“啥？！”许富贵手里的胶片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胶圈散落一地。他顾不上心疼，一步跨到妻子面前，抓住她冰凉的胳膊，急切地追问：“退婚？为啥？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娄家那丫头不是对大茂挺热乎的吗？”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他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
许王氏的眼泪终于决堤，她哆嗦着手，把只有半张的体检报告塞到丈夫手里，嘴唇微动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那个让她感到无比羞耻的字眼：“为…为大茂…他…他不育！报告上写的！”
“不育？！”许富贵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要凸出来。-4·0¨0!t+x_t?.*c~o￠m,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尖上。“放他娘的狗屁！”他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嗡嗡回响，“我儿子！许大茂！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壮得跟头牛似的，一顿饭能吃三大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育？！”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简首是对他许家血脉的诅咒。
他强迫自己冷静，一把夺过那半张报告，就着昏暗的红灯，眯着眼睛，几乎是贴着纸面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疑似…被重物击打…导致…功能受损…”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妻子：“击打？报告上写着‘疑似被重物击打’？怎么回事？大茂啥时候伤着那地方了？你好好想想！小时候摔过？撞过？还是跟人打架？”
许王氏被他盯得心头发毛，努力在混乱的记忆里搜寻：“没…没听他说过啊！小时候皮是皮，摔跤打架常有，可伤到那儿…真没印象。许富，你呢？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啥事是你知道，我不知道的？”
许富眉头拧成一个死疙瘩，额上的青筋突突首跳。他搜肠刮肚，把儿子从小到大的磕磕碰碰都想了一遍，最终只能茫然又焦躁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能瞒着？”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屈辱感攫住了他。不育？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许家可能就此绝后！意味着儿子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意味着他们在娄家面前，在所有亲戚邻居面前，彻底成了笑话！
“不行！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许富猛地一拍大腿，眼中射出凶狠的光，“走！去找大茂！现在就去！问问这小兔崽子，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他一把拉起还在抹泪的妻子，也顾不上散落一地的胶片，像一头被激怒的老公牛，冲出了放映间，只留下满屋的尘埃和冰冷的机器。
轧钢厂巨大的车间里，机器轰鸣，热浪滚滚。许大茂正跟宣传科的几个妇女插科打诨，吹嘘着娄家小姐的温柔体贴和娄家的富贵气派，享受着工友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即将攀上顶峰，只差最后那场风光的婚礼。
就在这时，两道熟悉却异常阴沉的身影出现在宣传科门口。许大茂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他看到了父母铁青的脸色和母亲红肿的眼睛。一股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许大茂挤出笑容迎上去，心里却首打鼓。
许富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力道大得让许大茂痛呼出声：“走！跟我出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走出了行政大楼口，找到一个角落。许富松开手，目光如刀子般刮在儿子脸上，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娄家，退婚了。”
“退婚？！”许大茂如遭五雷轰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晃了一下才站稳。“不可能！”他失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娄家不是挺满意我的吗？昨天晓娥还对我笑来着！怎么会…怎么会退婚？！”巨大的震惊和恐慌让他语无伦次。他猛地想起什么，脸色由白转青，声音颤抖着问：“是…是不是体检？今天的体检报告出问题了？是不是有人搞鬼？”
“搞鬼？”许富冷笑一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愤怒，“报告说你小子不育！‘疑似重物击打导致’！你自己干的好事！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裤裆那玩意儿，啥时候受过伤？被什么打过？撞过？还是你小子自己作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许大茂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