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舍不得
又有些怅然若失。
感情有时候就像鸦片。
让人成瘾。
吸食的时候无比亢奋。
失去后，也会让人流涕。
陷入空虚。
或许，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触碰。
打开手机。
华鑫镇的副镇长芮娜给她发来消息：听说你给我们推荐了一家游戏公司啊？感谢支持我文旅业务。你真是大公无私[棒][棒][棒]
这话看似是好话，实则背后的酸味，隔着屏幕都能溢出来。
芮娜曾是团区委副书记。
比她大两岁。
当初是全区最年轻的女性正科长。
后来这个记录被张慧妍给打破了。
张慧妍又和她同一时期提了副处，让芮娜对张慧妍多少带着点嫉妒。
知道芮娜是这种心态，张慧妍也就一笑了之。
回复了一句：还请芮镇多关心。
芮娜回复：客气[鲜花]
张慧妍回到办公室，方洁琼在等她。
见张慧妍进来了，方洁琼问，“上午还顺利吗？”
张慧妍笑了笑，“领导们都很支持，你自己怎么样？”
今天上午，方洁琼安排了会议室之后就走了。
她去区投促办谈话了。
这事不方便同别人说，张慧妍没同任何人讲，也提醒过方洁琼，自己去就行了，别告诉其他人。
“霍主任找我聊的，很顺利，只是胡书记这里不知道肯不肯放我。”
张慧妍宽慰她，“放心吧，霍主任和朱书记说过这件事了，朱书记既然同意了，胡书记就不会反对。”
一把手同意了，这事就定了。
方洁琼很感激张慧妍，知道这次调动都是张慧妍调用了自己的关系帮她。
她从未给张慧妍送过礼，也不是善于拍马屁的人。
只是认真工作，却能得到领导这样的关怀和照顾，着实让她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内心有千言万语，她张口，眼里就泛起了泪花。
方洁琼带着些哽咽道，“慧妍镇长，真的谢谢你，真的，其实我很舍不得离开这里，因为跟着你是很幸运的事，你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好的领导——”
说到最后，方洁琼感动得泣不成声。
张慧妍为她递纸。
但对分别，张慧妍没有那么多伤怀。
她由衷盼着每一个她欣赏、喜爱的下属，能够有更好的平台，未来有更大的进步。
张慧妍微笑着说，“能共事是缘分，我也很感谢你对我的支持和帮助。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也期盼你越来越好，以后我还需要你继续支持呢。”
方洁琼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只是一个劲地说着谢谢。
张慧妍为她泡了一杯茶，摆在她面前，“喝点茶，玫瑰花的。”
方洁琼捧着杯子，喝了茶，平复了情绪，但依然带着鼻音。
“慧妍镇长，你以后有事，千万别客气，尽管吩咐我，我真的很想为你多做点事。_小-说`C¨m′s! .无/错.内\容~”
张慧妍温柔笑道，“只是换一个工作岗位，大家也都在区里，未来也还会有工作交集，别说得这么伤感。”
方洁琼红着眼睛应了一声。
张慧妍半是提醒，半是鼓励，“区投促中心，人际关系也不会太单纯，好在你个性好，工作也认真细致，我相信你没有问题的。”
对方洁琼的人品能力，张慧妍自来了之后就十分欣赏。
这次能去区投促中心，对方洁琼来说反而是好事，未来发展空间更大了。
“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方洁琼向她保证。
张慧妍从没有这种担心，只希望她一切顺利。
“以后也会经常见面的，有困难就告诉我。”
方洁琼应了声好。
张慧妍告诉她，手续本周就会办理。
方洁琼也向张慧妍汇报，“那边希望我下周就去报到，可是我想你手下缺人，我还没有答应，只说要问过镇里的意思。”
张慧妍笑道，“放心去吧，缺人一样能干活，你还不相信我？”
话虽如此，但张慧妍手下没有强干的人是事实。
经发办和经济中心最重要的工作都是方洁琼在承担，她一走，刘宸翰是肯定接不上的。
方洁琼颇为过意不去，“我手上这些工作，要不我带走吧，我可以两边跑的。”
张慧妍心里其实早就想好了这段时间如何过渡。
之前方洁琼不在的时候，许多事就是赵嘉宇带着洪春帮忙做的。
赵嘉宇的名字，被张慧妍反复掂量。
除他之外，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张慧妍看似是个副镇长，实则却是势单力薄。
在赵嘉宇没来之前，对内工作是方洁琼在支撑，对外则是王宾。
方洁琼一走，她的确是缺了个帮手。
而赵嘉宇，不论是对内对外，其实都拿得出手。
不论他是用什么办法办到的，总之，自己的意图，他总能精确把握，并且付诸行动。
可，该不该继续与他保持距离呢？
拒绝心动，也拒绝这样一个工作伙伴？
明智吗？
张慧妍的手指敲击着办公桌，思索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暂时先交接给嘉宇吧。”
如此一来，方洁琼还算能放下心来。
“赵嘉宇真的不错，是个真正干活的人。”
张慧妍却没有接她这句话，而是说，“朱书记答应给我一个新招录的公务员，以前我们管委会的，我看看，有机会也会让他早点入职。”
“那就好。”这就让方洁琼更放心一些了。
对话略微停顿。
方洁琼有些犹豫，继而从口袋里，拿了一张卡出来。
张慧妍瞥见那张银行卡，没有丝毫犹豫，蹙起了眉头。
“洁琼，你这样我会生气。”
方洁琼有些困窘，讷讷道，“张镇，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_看·书_君· ?免`费′阅`读`”
张慧妍却说，“如果我是为了这个才帮你，我这样的人，你不认也罢。”
方洁琼捏着卡，一时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对张慧妍出手相助的感激，和即将离开她羽翼之下的离愁别绪交织在一起。
她的这番呵护关怀，方洁琼觉得无以为报。
“我愿意帮你，因为你值得，我们的关系不是那种庸俗的关系。”
张慧妍说着，伸手，将她捏着卡的手，推了回去。
方洁琼眼含热泪。
张慧妍叮嘱她，“收好。”
方洁琼点了点头，收起了卡，哽咽着，又说了声谢谢。
张慧妍笑道，“这就对了。”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方洁琼才恋恋不舍地准备走。
张慧妍起身送她。
开门，发现赵嘉宇坐在张慧妍会客区的沙发上。
见方洁琼眼睛红肿，赵嘉宇便问，“洁琼主任怎么了？没事吧？”
方洁琼连忙掩饰地揉了揉，说没事。
张慧妍望着赵嘉宇，当赵嘉宇抬头看她的时候，张慧妍收起了目光。
赵嘉宇有些难过。
而张慧妍，其实也一样。
要与他保持距离，又要继续用他。
这种将他作为工具人利用的感觉，实在很糟糕。
也让张慧妍觉得无比难过。
这种难过，细细品味，其实是源于舍不得。
舍不得把他当一个工具对待。
舍不得他的真情被自己这样挥霍。
舍不得看到他难过。
张慧妍抬手，食指摩挲了一下鼻尖，再抬头，正要说话，却被打断了。
胡晶从楚湛杰办公室出来，看到方洁琼，立刻吊起嗓门说话了，“洁琼，你马上是区里的人了，手续我让莫玲在给你办了，到了区里还要多关心我们松林镇啊。”
这话说得真是体面。
仿佛当初在医院里，胡晶没有对方洁琼说过那些恶心人的话。
也没有想过要把方洁琼发配到村里去。
此刻，胡晶脸上的笑容，虚伪得近乎真诚。
方洁琼也好涵养，微微一笑道，“麻烦胡书记了，今后有需要尽管吩咐，我去区里也只是个干活的。”
胡晶却摆了摆手，“那不一样的，在我们这些街镇的看来，你们区里都是领导。”
这话真是讽刺到家了。
方洁琼连说不敢。
张慧妍走到了门边。
胡晶看到她，又阴阳怪气地说，“我们慧妍镇长就是有本事，你看看，手下的人一个个都有发展。”
张慧妍也不示弱，“都靠胡书记培养关心，主要是您招进来的人都优秀，还能安排在最合适的岗位。”
这一轮商业互吹，听得赵嘉宇反胃。
他皱了皱眉。
张慧妍瞥了他一眼问，“有事？”
赵嘉宇抿了口烟，应了一声。
她的忽冷忽热太折磨人。
所以他又回来了，坐在她办公室门口，像一条忠诚的狗。
他知道自己犯贱，但他克制不了自己犯贱。
就想再看她一眼，想看她对自己笑一笑，也好放心。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车钥匙，递给了张慧妍。
“你车己经开回来了，就停在楼下。”
张慧妍伸了手，轻触到他的手心，他缩了手，而她收了车钥匙。
指尖酥麻。
其实心动就藏在每一件小事里。
当他把有关于她的每一件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不需要她烦忧的时候。
有些感觉，自然而然，就一点一滴地浸润了心田。
张慧妍攥紧了手里的车钥匙，尚有赵嘉宇的余温。
“有事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就行了。”
她努力让自己说出口的话，显得平静一些，尽量用对待普通下属的口吻。
可在赵嘉宇听来，这态度，冷得就像那冬日的凛风。
赵嘉宇吐出烟雾，“还有，我想问问关于澜生——”
赵嘉宇一句话还没说完，党政办顾启瞻插了进来。
他手上拿着一张通知，阻住了赵嘉宇。
“你等等，我就耽误张镇一分钟。”
胡晶见此情形，便笑笑走了。
方洁琼和赵嘉宇都站着。
赵嘉宇心想，让方洁琼就算了，凭什么连顾启瞻也要让。
他追着问张慧妍，“澜生生化制药厂搬迁过来的事情，是不是——”
顾启瞻很不耐烦地一掌拍在赵嘉宇的肩膀上。
“你等会儿，我这儿有急事。”
张慧妍看了一眼赵嘉宇被顾启瞻拍到的位置。
忽然窜起的心头火，被她压了下去。
她也没给顾启瞻好脸色，淡淡接过了顾启瞻手上的通知，问了句，“什么事？”
又是一张全区经济运行调度工作会议的通知。
顾启瞻对着张慧妍，还算客气，笑着说，“楚镇请您代为参加。”
张慧妍一挑眉，冷冷地看向他问，“不是写着主要领导吗？”
她眉宇间的不快，顾启瞻还是第一次见。
他被张慧妍这句反问，问得有些尴尬。
赵嘉宇冷眼看着。
顾启瞻硬着头皮说，“楚镇那天要去代朱书记去傅东旭书记那里开会。”
张慧妍又问，“朱书记呢？”
顾启瞻笑得讪讪的，讨好着说，“朱书记是市人大代表，那天有个市里代表的活动。”
呵，真会找理由啊。
为了不被曾向群骂，楚湛杰是变着花样的请假。
可是楚湛杰越是这样，曾向群就骂得越狠。
张慧妍收了通知，面色仍是不悦。
顾启瞻尴尬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那么张镇，这会议您看？”
张慧妍语气很冷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顾启瞻讨了个没趣，走了。
等顾启瞻走了，方洁琼看向通知说，“五月份的数据还可以，我一会儿去拿过来。”
张慧妍收起了方才不悦的态度，只说了句，“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赵嘉宇看了一眼会议通知，欲言又止。
张慧妍问，“怎么了？”
“刚才任总那边给我打电话，本来想问问你周五下午有没有空，去崇沙一趟，和任总谈工厂落地的事。”
澜生是大企业，这个项目张慧妍认为希望很大，她答应开完会之后去。
只要能见她就知足了。
赵嘉宇应了声好，又说任总邀请她周五晚上小聚，问她是否有时间。
张慧妍也答应了。
赵嘉宇松了口气，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欢喜。
而张慧妍也随着他的心情起伏而起伏。
竟然在看到他释然欢欣的时候，也松开了蹙起的眉头。
她太容易被他的情绪感染和影响了。
张慧妍将目光转回到方洁琼脸上，却是对赵嘉宇说话。
“洁琼主任要去区里任职了，有些工作要你先帮忙挑一下，等后续有人来了，再调整。”
赵嘉宇先前听说方洁琼要走，还有些伤感。
此刻得到张慧妍的“委以重任”，他又不免感激涕零感激涕零。
先前她那么冷淡的态度，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打入冷宫了。
这会儿她的一句话，却又让他迎来了柳暗花明。
他的所有情绪都被她牵动，也让他失去了自我，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压下了心中的连绵起伏，他答应了下来，又问方洁琼去哪里任职。
方洁琼说，“去区投促中心，以后小赵总有需要，尽管联系我。”
赵嘉宇笑道，“以后说出去，我在区里也有人了。”
张慧妍听他和方洁琼开玩笑，斜了他一眼。
赵嘉宇立刻站正了些，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
方洁琼摆手，谦虚地说，“我只是帮忙做点事务性工作。有慧妍镇长在，区里各部门的协调，都是没有问题的。”
张慧妍则微笑道，“投促中心指导街镇的招商引资任务，我们离不开你。”
方洁琼不好意思地说，“能用得上我就行。”
张慧妍点头，“以后常回来。”
随后抬眼看向赵嘉宇问，“还有事吗？”
赵嘉宇端着一张认真脸，摇了摇头。
“那去忙吧。”张慧妍开口赶人，随后，又温和地对方洁琼说，“交接完你也理理东西，没什么事，该休息就休息。”
方洁琼首说没事，还让她尽管吩咐。
张慧妍微笑回应，但再看向赵嘉宇的时候，表情一顿。
赵嘉宇的心情又跌到了谷底，他不自在地吸了口烟，低下了头去。
这样子真是让张慧妍心软。
那种“舍不得”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就像方才，她也看不爽顾启瞻拍了他一下。
她抿了抿唇，又柔声对他说了一句，“嘉宇也辛苦了，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有需要及时联系我。”
赵嘉宇立刻收了方才那小可怜的模样，望着她的眉眼都是喜气。
“我怕我做不好，如果有问题，你多指点我。”
张慧妍看着他玩变脸，只觉得好笑，目光中蕴含着浅浅笑意。
但那笑意转瞬即逝，她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