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正等着大张说下去，可大张只是"嘶"了一声，没有再说，起身，拍了拍秦御的肩膀，"下周我陪你一起去。"
秦御想说什么，最后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摆了摆手，又疲惫地，躺在了办公椅里。
大张没有说出口的话是，那一年大张说要离职，是张慧妍让他把大张请回家。
在他们上一个家，五十平的老旧公寓里，一起吃了一顿饭。
两个男人喝了一箱啤酒，说话掏心掏肺，吐得稀里哗啦。
最后张慧妍收拾了残局。
大张从此不走了。
而以往这种大型的行业活动，张慧妍因为要去招商，总是与秦御同行。
但这次，他还能见到她吗？
秦御的手压在胸口，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他面色黯淡，叫来了陈睿哲为他安排下一周的行程。
陈睿哲看了看秦御的行程安排，"原本下周您说要去蕙州——"
秦御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不去。"
陈睿哲于是利落地在手机上，把秦御的这一档行程划去了，并发消息通知了戴珈。
戴珈立刻打了电话过来。
陈睿哲按了挂断，回复说在秦总办公室开会。
戴珈发来一串消息，陈睿哲都没有回复。
好可笑，没名没分的，这女人真把自己当老板娘了？
陈睿哲对戴珈厌恶透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秦御的样子有点颓废，他提醒道，"秦总，一会儿胥总要来了，您要不先去洗个脸？"
秦御起身去了盥洗室。
陈睿哲看着秦御的背影想，人果然都是不知足的。
曾以为是王子公主的童话，娶了全学院最引人瞩目的女神，可还是会在外面花天酒地。
有脸无脑的女人，到底哪里比得上慧妍学姐？
要是没有慧妍学姐，不会有今天的奇凡，更不会有创业新星秦御。
得到了就不珍惜，这样的男人，离开也好。
陈睿哲收了平板，出去了。
几家工业企业给张慧妍发来了邀请函，邀请张慧妍参加在震泽举办的华东地区科技企业技术创新论坛。
论坛是工业部下属的行业协会主办的，这种论坛也是招商的好机会，张慧妍让方洁琼帮她办出差手续。
张慧妍问方洁琼，"身体怎么样？"
方洁琼立刻同她报喜。
"还是早期，但你知道的，我曾经流产过一次，所以医生让我还是要注意一点。"
一般孕早期是不宜宣扬的，张慧妍表示明白，“放心，等你稳定了，自己对外宣布吧，这期间也别太累，该请假就请假，工作又做不完。¨小!说/宅* ?更!新\最?快*去医院检查下来怎么样？”
张慧妍真是一个很体贴的上司。
方洁琼说，"目前挺好的，明天再去测一下hCg的翻倍。"
张慧妍微笑听着。
方洁琼想起张慧妍离婚了，倒是闭口不言了。
张慧妍却说，"孕早期还是要小心一些，多睡，多吃，适当运动，对你和宝宝都好。"
方洁琼见张慧妍没有异样，也知道张慧妍一向大度，点头应了。
能遇到张慧妍这样的女领导，方洁琼一首觉得是自己的福气。
原先那位副镇长梁远峰是个中年男性，虽然人还不错，但是特别挑剔，其实方洁琼也不太处得来。
背锅走了之后，又有很多人传说，新来的张慧妍要求很严格，还说年轻干部都是很"卷"的，让经济条线众人也担心不好相处。
可张慧妍来了之后，工作思路清晰，要求明确，对下属也体贴，完全没有别人传说中的强势蛮横。
甚至，她身为女性，对女性下属还有一份特别的关怀。
方洁琼说，"没事的，医生说了，还是要动，如果胎儿本身生命力强，不会有太大问题。之前小产，也是自然选择。"
张慧妍点点头，"是这么回事，但也不能劳累，你就不要出差了，在中心坐镇，现在中心都靠你，你让——"
她在想安排谁去合适。
方洁琼说，"可我不陪你去，我们中心也没人，总不能让小刘陪你去吧？"
张慧妍摇了摇头，做了决定。
"让赵嘉宇陪我去吧。"
赵嘉宇新来，只怕还搞不清楚状况，方洁琼有些犹豫。
张慧妍笑道，“你自己招进来的人，你该对他有信心，这小子挺机灵的，多带带，以后能派大用场。”
既然张慧妍这么说了，方洁琼便听她的。
“那我把这次发来邀请函的企业清单给他，让他再带个洪春一起？"
张慧妍说好。
正在说工作。
楚湛杰又打来电话。
他来问关于一家做电子配件的企业，有没有申请到区里的科创补贴。
张慧妍早就问过经委了，"他们几个条件都不符合，恐怕区级的拿不到，或者镇里看看——"
楚湛杰但凡听到“不行”两个字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暴躁，"你让他补充提交材料啊，怎么就不行了？这是区领导关照的企业，你一事一议打报告！"
张慧妍心想，就算一事一议打报告，也得有理由啊。
理由是什么？因为区领导关照？
哪个区领导敢明目张胆被写在一事一议的专报里？
问题是这家企业每年几乎不交税，未来成长性也很堪忧，在同行业内也没有任何优势，还是目前需要淘汰的落后产能，为什么要给补贴？拿什么给补贴？
"张慧妍，你做事情不要那么死板。我看他们也就只是缺一些材料，你先报上去，容缺嘛，要鼓励产业发展，你这样做事，哪家企业还来？"
楚湛杰开口就是她工作方式太死板。
张慧妍的食指敲击着桌子，显然很不耐烦，但不时应一声，免得楚湛杰更不满。
智障啊。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
张慧妍再不满，也只能听着。
工资中90%是用来让职工容忍无理取闹的脑残上司的。
此刻，张慧妍默默看着组织科给自己拿来的工资单，忍耐着电话那头楚湛杰的念经。
楚湛杰最后扔下一句，"就按照我说的这么办，我让他们朱总联系你。"
张慧妍说，"好的。"
挂了电话。
方洁琼坐在她对面问，"楚镇啊？"
张慧妍把手机扔回桌上，点了点头。
"是为了哪家公司啊？"
楚湛杰关照的公司太多了，方洁琼都己经不知道这次是为了谁了。
张慧妍笑了笑说，"那个电子配件。"
方洁琼哦了一声，"这公司都进不了补贴系统。"
张慧妍点了点头，揉了揉眉心。
"我知道，我给他们老板打个电话，你二季度把他们做进镇补名单里。"
方洁琼问，"一事一议？"
张慧妍叹了口气，"一天天让我们干违规的事。我会和他们朱总谈的，不论如何，总要有一项条件能够够上，才能给补贴。往后返税这件事会查得很严格，说不定现在可以的，未来都不行了。"
方洁琼说，"好的，我等你吩咐。"
张慧妍出发去往震泽参加论坛的路上，终于联系上了那位电子配件公司的朱总。
"张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上周都在外地出差，没看到您的消息，有什么吩咐啊？"
朱总说话假惺惺的。
张慧妍也干脆和他打官腔。
"朱总，过年都没有给您去拜年，是我们服务不周到，您有批评意见，尽管跟我提，我们改进就是了嘛，何必做那么难看。"
张慧妍这话有点分量，朱总连忙说，"岂敢岂敢，我哪儿敢对您有意见？我感谢松林镇领导的关心和支持都来不及呢。"
张慧妍干脆点他，"我们楚镇一首很关心您，区领导也很关心您。"
朱总陪笑道，"那是领导体恤我们这些在生意场上讨生活的，这几年形势那么难，要不是有各位领导关照，我这日子真得过不下去了。"
张慧妍话题一转，问朱总，"听我们楚镇说，您要扩大生产规模？"
朱总一愣，"没有啊，我没和楚镇说过。"
张慧妍"哦"了一声，"楚镇说，因为您要增加固投，所以我们镇政府打算给您一笔补贴，您是在地企业，我们是一定要服务好的。如果不是固投，是不是最近生意比较好，税收增加了？我看看，去年您这边缴税是——"
说到这里，她淡定地喝了口水，故意不说话了。
朱总自己也知道，去年没交多少税，不好意思地说，"去年生意的确不太好。"
张慧妍故意道，"是啊，税务好像还去过了。"
朱总在那头尬笑。
张慧妍不再和他玩话里有话的游戏，"我看了一下我们的政策，你们公司去年营收也不是很好，市场形势的确不太乐观。"
朱总连声说，"是是是，还请镇里考虑我们的困难。"
张慧妍问，"我们的扶持政策您知道具体条款吗？我记得上次请我们方主任给您这边的一位负责人发过一份，这样，我也给您发一份简明版的，您对照一下，看看区里和镇里的补贴政策，您哪一条能对应的上的，您符合一条，就勾一条，我们为您算一算具体能补多少，好吧？"
朱总哪儿会不知道自己一条都不符合，故意问张慧妍，"楚镇不是说除此之外还能够一事一议的吗？"
张慧妍干脆断了他的念想，把话说明。
"能一事一议的企业，基本上都是专精特新企业，或者拿到国家专利企业，除此以外，是无法一事一议的。"
朱总又不做声了。
他去楚湛杰那里告状，楚湛杰满口答应。
可现在看来，似乎这条路走不通。
朱总是铁了心想要雁过拔毛，问镇里讨点钱了，他首截了当道，"那你看，有什么办法？"
张慧妍早就想好了如何对付他。
"我听说这次镇上城中村改造，涉及到大量采购，您生产的产品，看看有没有可能供货？具体可以联系楚镇，请楚镇为您牵线我们城建副镇长范凯，看看他们那里是否有需求，不过——"
朱总在那头己经连连说好了。
张慧妍却一个转折。
朱总问，"怎么？"
张慧妍特地提醒他，"城中村改造项目要通过政府集中招标采购，所以对产品质量也有要求，也没有那么容易，朱总还是要了解一下政策才好。"
朱总连连说，"好嘞好嘞。"
张慧妍又道，"我这边虽然没有办法给您专项补贴，但是您落税在我们松林镇，该有的企业服务我们不会少，您放心。"
朱总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张镇，我就知道，你们特别为我们这些小企业着想，以后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啊。"
张慧妍说了声好，才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