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巧合
那一场雪来得太过突然，叫原本开了闹猛的春花冻了个措手不及。
姹紫嫣红却被冰雪给冻了个结结实实，一切都是像是冰雪尘封了一般。
同样绰手不及的，还有宫里头的人。
当年他的母妃已经得宠，宫殿里头自然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炭，但再好，却依旧也要按着位份来，越不过翊坤宫里头的先皇后去。
那时的先太子冥琰风头无二，而他不过是个被母妃拘在宫殿之中的寻常皇子罢了。
光是听名字，便能看出对方身上肩负了父皇多少的期许。
而他不过只得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夜字罢了。
大约……是想提醒他和他的母妃，有些事情，不该想的，就不要去肖想。
只消一辈子都安安分分地过，便能保他一世平安。
还记得那日，他被母妃拘着，留在正殿习字，外头却传来一阵阵笑声。
母妃的紫翠殿，外头便是一处观景园，里头种了不少珍贵的花木，前几日开得正好，今日一场雪，便将那美轮美奂的花都覆上了一层白色的春雪。
若是赏花，怕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年他也不过才六七岁的样子，自然没那么好的性子，哪怕母妃一再告诫，外头的动静还是叫他忍不住乱了心神，频频往外望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雪，还是冥冥之中的命运，总之那一日，他终究是躲过了母妃派来的丫鬟婆子们，带着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溜了出去。
这才刚到了御花园，便看到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小团子，慢吞吞的，迈着小短腿，在雪地里挪动。
远远看去，就像是个红色的糯米团子，一双又黑又圆的猫瞳滴溜溜转着，手里还抱着一只鎏金小手炉，走得似模似样的。
她的身旁并没有跟着仆从，大约是迷路了，一副瘪着嘴巴要哭不哭的样子，当时他想的是，这么可爱的小团子，怎么就一个人走在御花园里头？
还迷路了？
正要上前，却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前头唤了一声，“虞梓书。”
“太子哥哥！”
小丫头原本要掉不掉泪珠子瞬间就收了回去，欣喜地发出一声欢呼，迈着小短腿就往前头跑去。
原来……是去找太子的……
当年的三皇子艳羡地看着小团子扑进了太子的怀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又看那向来冷情冷性的太子居然颇有耐心的弯腰，将人给抱了起来。
当时先太子大约也就十岁的年纪，却已经很有大人的样子了，似模似样的将人抱在怀里，低头说了两句什么，便听到小团子重重地应了一句，“太子哥哥最好了！”
从来没有人……像眼前的小团子一般对他表示如此亲昵，当年的他，多少是有些羡慕先太子的吧……
后来他偷偷着人打听了，那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正是虞国公的大女儿，名唤虞梓书。
虞国公本就是太子太傅，虞国公的嫡长子又是太子的伴读，小团子亲近他些，也是有的。
当时他便忍不住偷偷想，若他才是那个尊贵的太子爷，那个小团子是不是也会软软糯糯地唤自己为太子哥哥？
是不是也会和他亲近？
那样的念头，将当时尚未年幼的他吓了一跳。
他只是个寻常皇子，母妃虽然得宠却也只是个异邦公主，自己还随了母亲，生了一双瞳色和太子那种黑曜石一般的颜色全然不同。
怎么样……太子之位都不可能落到他身上的……当时母妃还看出了他的异常，问了几句，最后竟然笑了笑，说，世事难料，谁能知晓明日之事呢？
明日之事……不早就清楚了么？
太子，终究是太子，最后会成为君王，一国之君……
而他，最好是个亲王，最差，也就是个闲散的王爷罢了。
却不知道，世事难料那一句，一语成谶。
第二年春，先太子染上时疫，暴毙而亡。
先皇后经历了丧子之痛后一病不起，不出一年也薨逝了。
而她的母妃也在先皇后薨逝后不到一月便病逝了。
父皇立了先皇后母族的淑妃为继后，再后来，他被继后收为亲子，摇身一变成了太子。
这一切，像是做梦一般。
当真是……世事难料……
只是那时的虞梓书早就褪去了当年的娇憨，美丽得惊人。
当年父皇曾经说过，虞家的嫡长女，生来就是凤命，是要嫁进宫闱的，如今先太子不在了……那是不是，他便能娶了当年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了？
事实如此。
也许孩子的记忆大多是不长久的，又大约在孩子的心里，太子和太子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又或者，是因为他的眉眼和先太子有那么几分相似，小团子竟然在最初的困惑后，适应性良好的接受了他。
甚至还私底下悄悄问过他，之前是不是病了？所以眼珠子的颜色都不一样了？
现在可是大好了？
他心里怕对方认出自己并不是当年那个“太子哥哥”，对诸如此类的问题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时间久了，对方便也不问了。
大约心里认定太子哥哥只是大病了一场，性子也变了。
他自然乐于见到这样的变化，于是只一心对她好，只要是她要的，她看上的，都不用对方开口，便会拼了命的去搜罗来，只为了博美人一笑。
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
当初为何要将她丢到桑园村呢？
若是没有……眼下也不会如此被动。
萧逸……萧逸么？
想到刚刚收到的密函，太子冥夜看着双眸紧闭的绝美容颜，低低的发出笑声……
这世上兜兜转转的，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巧合？
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还是……一切都是有心人所为？
虞国公府……果然不容小觑啊！
太子笑着笑着，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听得一直在外头守着的小夏子心头一惊，正要进来伺候，却听到里头的主子冷声道，“孤没事，你去县衙跑一趟，交代他们看好了那个妇人，不要放跑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