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你在向我求婚？
绿芽从溶雪中冒出头。
在琉酆连夺大鏖两座重要城池之后, 终于答应了新皇赵谨从的称臣。
以前琉酆被踩在大鏖的脚下，现在风水两极转，轮到大鏖俯首称臣。
琉酆大臣拒绝大鏖的上贡, 想要一鼓作气吞并整个大鏖，他们现在琉酆天神之子转世为他们的皇, 有什么不可以？
有人却认为琉酆更需要发展, 而非消耗巨大的军事。
在各种声音中，宋皇帝未置可否。
雪一化，大鏖这边便准备好了各式贡品和贡书，见首不见尾的使者队伍出发了。
夏虹影为贡使，李原将军护送。
“哥哥。”夏南箐到李原下榻处。
“明天就到琉酆了, 你怎么出来了？”李原道。
“有人要暗杀娘。”夏南箐道。
李原表情严肃：“你听到蛇语了？”
夏南箐点头。
“琉酆肯定不想贡使臣出事，谁要暗杀娘？”
夏南箐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后：“是皇上。”
夏南箐口中的皇上不是宋嘉罗，是赵谨从。
夏府是救出赵谨从，并护送她登基的大功之府, 夏南箐通过柳嘉祯留的线索找到人，夏虹影和李原避开赵符戬重重追杀找到赵谨从, 难道赵谨从现在就迫不及待想要卸磨杀驴了吗？
夏南箐和李原的表情都前所未有的凝重。
然已经到了琉酆跟前,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么在琉酆被暗杀，要么回去被治失职，罚没整个夏府。
夏南箐拿出手里的药：“这个我跟药郎拿的，吃了会全身无力病个三四天，娘就就在这里养病，我替娘进琉酆。”
目前只能如此。
李原担心道：“这里的蛇会不会告知宋皇帝，你在这儿了？”
夏南箐道：“如果琉酆皇帝要治我, 扣了你要我出来就可以了。”
“而且，我们都是宋皇帝的堂弟堂妹, 宋皇帝不想保我们，你父亲拼死也会救你的。”
李原表情怪怪，夏南箐自己也表情怪怪，虽然夏虹影去年就告诉他们了，还是很恍惚。
李原最大的感概就是，真好，阿箐是我妹妹，我有理由护着她。
夏南箐最大的感慨是，真好，李原是我亲哥哥，我真的有哥哥，我是他的依靠。
*
李原把药兑在汤里，尝过没毒后，亲自服侍夏虹影喝下。
半夜夏虹影果然就不舒服，随性医官看过后说是水土不服，需要静养，不宜再劳累。
“皇帝任务更重要！”说完，夏虹影强行要起来，又倒了下去。
“娘！”李原道，“娘放心休养，儿子会完成皇命的！”
“你是将军，你作了贡使官，谁是将军呢？”
“母亲恕罪，儿子依旧是随行将军，妹妹作贡使官。”李原跪下道。
夏南箐从旁边出来，也跪了下来：“我不放心，所以一路尾随，母亲要怪就怪女儿任性，哥哥是被我求的没办法才答应的。”
夏虹影默然，才道：“我很少管教你，你向来自己有主意，你去了琉酆，宋皇帝念着旧情就会待你好，要是他觉得你欺君，面子上不杀你，私底下苛待人的法子很多。”
“女儿知道。”
“你们兄妹二人去吧。”夏虹影道。
“是！”
***
再次踏上泰州地界，这里原本属于大鏖，现在属于琉酆，再之前又属于大鏖。
泰州风光独特，山多水多，常年雾绕，总像有仙人居住在山中。
这里也发生过很多史事，比如祖父与柳府的渊源。
这种地方，养出了柳嘉祯。
夏南箐一行人果然遭到冷遇，琉酆尚未表态，大鏖便拿出了态度，夏南箐站立在泰州城门前，请求琉酆停止对鏖之战。
泰州百姓远远围观，指指点点。
虽是春天，倒春寒的冷意刺骨，在开阔的城门前，风从四面八方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大鏖一行人却纹丝不动，庄重且有诚意。
百姓渐渐从讨论大鏖会不会接受到目光定在夏南箐身上。
“听说她好像是皇上的妃。”
“胡说，从来没听说过，皇上连皇后都没有，哪来的妃。”
“她旁边那个将军好帅呀，年轻有为，不知道婚配没有。”
“没有也轮不到你呀哈哈！诶，那个俊将军走到那个女贡使面前了，他们不会才是一对吧？好般配！”
夏南箐从泰州城门上看过去，隐隐能见到兵符楼瞭望台上翘起的脊兽，宋嘉罗还在那里。
宋嘉罗，我感觉得到，你现在就正站在那里，这么高，这么冷，你并未穿大氅，还是玄铁贴身，可惜感觉不到你眼神是什么样。
不过数月，情人变堂兄堂妹，令人想不到，天堑不过如此。
李原拿给她一份帛书，夏南箐交给了城门守将。
城门守将看后大惊，连忙派人去兵符楼通报，不过一会，浩浩荡荡来了几十个宫里人。
方景达看着城门外的夏南箐，好似旧时，那时候夏南箐也是这样等皇上，眼睛亮晶晶，如今她毕恭毕敬。
方景达心中微酸，不敢揣测宋嘉罗现在的心情。
去年夏南箐离开琉酆就失去行踪，宋嘉罗用自己的血追踪过夏南箐的位置，没想到没有任何效果，好像有人，解除了这种亲密之极的依恋关系。
比起方景达的惊讶和无措，宋嘉罗似乎知道这是为什么，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并不再执着找到夏南箐。
她说过心里有皇上，一定会回来吧？
“为表大鏖诚意，吾皇特命臣带尊郡主回家。”夏南箐的身影在高头大马前显得纤细飘渺，刮起的风卷起她的裙带仿佛要羽化飞天。
宋允鸢从马车上下来，泪眼婆娑，见到一行人中出来宋嘉罗，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流。
“大哥，我夫君死了。”宋允鸢哭道。
“回家了就好，想要守寡或者再嫁，都随你心意。”
宋允鸢哀伤道：“我怎么还会有再嫁他人的心？”
宋允鸢痛哭流涕，闻者皆不忍，宋嘉罗依旧坐在马上，手里卷着马鞭，眼神一如既往叫人看不透的黑：“我宋家专出情种，忠诚虽然是好事，但所钟情之人非对你有意，倒不如像拂掉衣袖上的尘土般将对方拂去，轻轻松松。赵符戬不是个好丈夫，何需为这种人挂心。”
“他对我好啊。”宋允鸢哭道。
“怎么个好法？将你弃于宫中，自己钻井外逃？”宋嘉罗冷言冷语，“若非大鏖新帝忌惮我们琉酆，你怎么还能有全尸回来？”
宋允鸢张开嘴巴无法反驳，但赵符戬确实没有亏待她啊！
仿佛看穿宋允鸢所想，宋嘉罗语如冰：“纵使平日对你温言良语，甚至山盟海誓，那点爱意，及不上他更爱自己。”
宋允鸢眼泪不敢再流，主要是因为她被宋嘉罗吓到了，宋嘉罗虽然一直对兄弟姐妹不冷不热，但其实他是面冷心不冷，这次他似乎真的在生气，生气自己为不值得的人牵肠挂肚。
夏南箐对宋允鸢道：“虽然臣是大鏖人，但此时作为朋友劝郡主一句，您的夫君是和琉酆打过仗的，是死敌，郡主再伤心，也不能提呀。”
是这样吗？宋允鸢直觉宋嘉罗并不是生这个的气。
夏南箐和宋嘉罗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宋嘉罗说对待对自己无情的人要像拂去尘土般轻松，按她看，轻松的是夏南箐吧。
宋嘉罗终于看夏南箐，问：“允鸢的孩子呢？留在大鏖当人质？”
夏南箐连忙道：“非也，小王爷恰好生病，不宜出宫，这是吾皇亲笔的解释。”
方景达接过后呈给宋嘉罗。
信里承诺将小王爷完璧归赵，宋嘉罗收好信，让人接下大鏖的贡品。
夏南箐松口气，至少琉酆的态度缓和了。
宋允鸢看看宋嘉罗，又看看夏南菁，不敢相信地想。大哥不在乎这个夏南菁了呀？
***
按惯例的接风洗尘宴席后，夏南箐与琉酆皇帝商讨停战事宜。
宋嘉罗屏退旁人，问夏南箐：“你是宋皇叔的女儿，便也是琉酆的人，在我面前称大鏖为吾皇，又合适吗？”
“她扣着我娘，我不得不说自己该说的话。”
宋嘉罗道：“你还算有点聪明，她被关了这么久，经历数次生死劫难，心态早已不是当初，你再怎么尽人臣之事，她也不会用心对你。”说完，将赵谨从亲笔的信丢给她看。
原来信上除了提宋允鸢儿子的事，还表示夏南箐将永留琉酆，侍奉琉酆皇帝，若夏南箐违命，诛杀之。
在大鏖，因为是夏府，所以夏南箐能成为女官，在琉酆夏南箐拿什么侍奉？目的很明显。
又是谁告诉赵谨从夏南箐和宋嘉罗之间的事呢？
夏虹影。
所以一切都是围绕着夏南箐的局。
她母亲算计她。
想起她提出母亲来琉酆时，母亲的眼神和短暂的沉默，夏南箐心底非常冷，好冷。
宋嘉罗有心让夏南箐伤心，夏南箐真的痛了时，他发现自己承受不住夏南箐这种表情。
夏南箐对她母亲有多看重，他是知道的。
“琉酆本就是你家，那里让你不痛快了，不要了便是。”
“这么多年了，原来母亲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夏南箐苦笑，她哭不出来，哀莫大于心死。
“为什么她会不喜欢我呢？”夏南箐问宋嘉罗。
“感情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宋嘉罗道。
“李原不会让我留下来的，他会以为我是被扣押的。”夏南箐苦笑，“他肯定没有想到母亲会这么对我。”
“那你就跟他说，你爱慕我，并且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后宫，你要留在我身边。”
夏南箐震惊地看着宋嘉罗。
宋嘉罗微微皱眉：“这是你说过的话，我也这样与你许诺过。我记着，你忘了？”
“没有忘…只是乱｜｜伦之事……要毁誓言了……”夏南箐说的晦涩。
“你因为这个所以不再与我联系？”宋嘉罗问。
夏南箐点头，这不是天大的事吗？还能怎么联系？
“即便你与我有血缘关系，我心依旧。”
夏南箐终于露出客套之外的表情，像委屈的小孩，忍住哭腔道：“是不是老天看我爹不疼娘不爱，所以让你来喜欢我，我是别人妻子时你喜欢我，我是你妹妹了，你还喜欢我，我不配，你为何这么执着！”
“你说你爱慕我。”宋嘉罗神情严肃，薄唇轻抿，鸦黑的睫毛下深潭般是外人难以探究的琢磨不透，但是夏南箐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漆黑的瞳仁后边，仿佛是冰天雪地里久久的相信和等待。
夏南箐哽咽着点头：“我并非有意毁约，我知道你在找我，但是我娘告诉了我身世。”
“所以我不能拖累你。”
“如果我们真的是堂兄妹，你便放弃我吗？”
夏南箐低头不说话。
她如花般的嘴唇带着点苍白之色，心里有些恼怒的宋嘉罗不舍再逼她，他其实想听夏南箐像以前一样，坚定地说爱他。
阿箐有她的难处，哪怕只是流言蜚语，别人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不是，但全压在阿箐身上。
内殿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宋嘉罗的沉默带着退让。夏南箐的安静带着不安和迷茫。
乌黑的头发如云般蓬松，显的脸愈发的小，她不想违背誓言，但难以冲破世俗枷锁。
宋嘉罗心疼极了，伸手摸她的头发，想说不再逼她，夏南箐小声地提出自己认为的两全之计：“要不这样，我们表面上以兄妹相称，私底下……”
想说说不下去。
宋嘉罗无声笑一下，低着头的夏南箐自然看不见，只知道宋嘉罗还是不说话。
“私底下怎么样？”宋嘉罗问。
夏南箐实在说不出口“情｜｜人”字眼：“我这辈子不嫁人，就呆在你身边，你若想娶不用顾忌我。”
宋嘉罗眼底浮现的笑意瞬间消失，内殿如同被冻住一般，夏南箐连忙擡起头：“你别生气啊，这个方法不是挺好吗？哪里说错了？你先别生气啊。”
“你不嫁我，还要我娶别人，娶了你心里就松一口气？”宋嘉罗肃冷道。
“那我们成亲你才高兴？”夏南箐也有点生气了，她要真看到他娶别人肯定偷偷哭，怎么被他说的这么无情，好像自己在不得不履行自己对他的诺言似的。
“嗯。”宋嘉罗点头。
“嗯？”夏南箐觉得他疯了，想再次强调血缘关系，只听宋嘉罗道：“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发生什么事，什么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我们有血缘关系啊！”夏南箐要疯了。
“区区血缘。”轻描淡写。
夏南箐知道宋嘉罗想什么了，他想自己也如他一般，勇敢地奔向他。
是啊，区区血缘，夏南箐咬咬牙：“那我们成亲吧！”
宋嘉罗无甚表情。
夏南箐轻言慢语一字一句：“宋嘉罗，我夏南箐想与你成婚，两人结为夫妻，生生世世在一起。”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
夏南箐脸一红，有些羞恼，看见宋嘉罗眼底和嘴角隐隐的笑意，他笑起来真好看，也很好哄，夏南箐心底被他笑的软软的，忐忑的心情充满了披荆斩棘的勇气。
“阿箐别怕，”宋嘉罗将脸红红的夏南箐抱在怀里，“蛇王血在你体内我知道的明明白白，你并不是宋皇叔的女儿，你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你娘骗你的。”
被宋嘉罗紧紧抱在怀里，闻着熟悉的凉凉的气息，夏南箐靠在宋嘉罗肩头，忍不住伸手攀着他，骨头都酥麻了，却听他这么说道。
所以宋嘉罗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她真相，绕着弯着听她向他求婚！
“你！”夏南箐气得想起来，却被宋嘉罗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别生气，我宋嘉罗要娶夏南箐为妻，永世纠缠。”
夏南箐脸红红地埋在宋嘉罗胸前，嘟囔两句终和宋嘉罗衣带交缠地依偎在一起。
“有没有想我？”宋嘉罗问。
“有啊。”夏南箐嘟囔，“你呢？”
“和你一样。”
这傲娇的家伙！就不能直接来一句“我很想你”？
想娶她，要她来说，想念她，也要她来说。
算了，他落在额头的吻里的爱意她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