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和你关系好的只有我一个也就够了
来自咽喉的压迫感让贺邵华的语调还带着断断续续的颤音，他从被挤压的喉咙里艰难吐出几个字：
“......小丞......你这是什么意思？......”
严丞说：“我的意思是，你和我爸从小就认识，长大以后因为同乡的这层关系，他哪怕出于面子也好，在工作方面或多或少会照顾你，所以你们在那之后的几年里也都有往来......”
他的眼中沉着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深渊的巨口吞噬了一切光芒，最底部却好像又有细碎的暗星忽明忽灭，让人难以捉摸：
“因此，你原本将他当作亲哥哥的那种敬仰和崇拜之情，逐渐变质成了其他特殊的情感，也就是所谓的......日久生情？”
贺邵华：“......”
这孩子什么时候想象力变得这么丰富了？
严丞继续说道：“所以在刚刚我和他对峙的情况下，你下意识就选择了站在他那边，对吗？”
如果说贺邵华刚刚还因为被居高临下地掐着脖子而感到惊慌和恐惧，那现在就是打心底的无语了，他轻轻咳了两声：
“小丞......你真想多了，我和你爸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而已......或者说，我是把他当作亲兄弟那样看待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些复杂的感情。”
说到把严建宇当作亲兄弟看待的时候，他明显顿了顿，接着继续说道：“至于刚刚为什么会帮你爸说话，也是我自己出于利害的权衡之后做出的理智判断......关于我......也关于你的未来。”
严丞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始终一言不发，良久，终于慢慢松开了钳制住贺邵华咽喉的手，现出脖颈皮肤上四道明显的红痕。
从这痕迹的深浅来看，严丞这万年冰封不冻的“假人儿”，刚刚是实打实动了怒的。
贺邵华微微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咽喉，缓了缓，继续说道：
“不过，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因为我而生气了，其实我还挺意外的......也挺......欣慰的。”
要知道严丞此前表现出的非人异质感，是完全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而如今他竟然主动承认了自己的情感，是不是说明，这是万年冰层出现皲裂融化迹象的预兆？是不是严丞逐渐向正常人转变的开始？
严丞对贺邵华的话置若罔闻，他俯下身去，从背后搂起贺邵华的上身，将他整个抱进怀里，脸贴进贺邵华的颈窝，声音低沉闷响：
“贺叔，你把我爸当亲兄弟看待，可是他不是这么想的......你刚刚也听见了吧？他在你入狱以后，如果不是我去求他，他根本就没有一丝想要帮你的想法......”
他受伤的那半边脸在贺邵华脖颈上蹭了蹭，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颤音吁叹出声，如同骤然解瘾：
“你出狱以后，众叛亲离，无家可归，他也没有来找过你，没有向你伸出过援手，对吧？......我可都是知道的，毕竟从你出狱开始，我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在观察......你身边都有哪些人接触过你......”
“同时我也一直有在关注我爸的动向，我能确定，他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处境，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啊......”
“你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贺邵华有些惊讶，习惯性回抱住严丞的手抖了抖。
刚刚他在述说自己和严建宇之间的关系时，提到自己将对方当作亲兄弟看待，心里其实是有些发虚的。
因为他知道，严建宇并不是这么想的，这都是他单方面的看法。对于贺邵华来说，他开始记事起，也就是五六岁的时候，严建宇已经十三四岁了，在他眼里，严建宇就是乡里的孩子王，是值得追崇仰望的大哥哥。
而对严建宇来说，贺邵华只是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很听自己话的邻村乖小孩罢了。
后来贺邵华同样很有出息，工作中颇有建树，但也终究只是一个混得很好的普通人，如果不是那一层老乡发小的关系，他这种等级的人，根本不可能入得了严建宇的眼。
只是面对严丞，面对严建宇的亲儿子，他终究开不了口去评价对方，又或者出于对自己脆弱自尊心的保护，他不愿揭开这一层若隐若现的遮羞布。
但严丞却主动提了出来，关于严建宇其实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件事实。
贺邵华叹了口气，语气平静而释然地说道：“无所谓......小丞，从来就没有人需要为他人的人生负责，你爸他没有义务帮我，我不会怪他，他没有错......”
严丞抱着贺邵华的手臂紧了紧，他的吻轻轻落在贺邵华的脸侧，滑落至脖颈，声音在低迷中带着某种焦渴的期盼：
“所以说啊，贺叔......不要再看重他了，不要再跟他关系好了，可以吗？把我爸......把严建宇从你心里那个重要的位置中剔除出去，好吗？不要再对他抱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好吗？”
“他又看不起你，他又不会帮你，这个世界上能帮你的只有我......”
“和你关系好的只有我一个也就够了......”
他在贺邵华震惊的目光中，眷恋地吻上他的唇：
“如果和你认识了三十多年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凭什么那个人是我爸呢？为什么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就那么短呢？”
“他在你还那么小、那么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你了，那个时候我甚至都还没出生，我无缘亲眼见证的，你不为人知的那一面，他都看过了，我却再也看不到了......”
他自顾自地喃喃着：
“真嫉妒啊......如果嫉妒是这种感觉的话......”
贺邵华有些发颤地想要推拒开和自己贴得越来越近的严丞，他看着对方冰冷寡淡的表情之下，平静和缓的语气之中，流淌进耳膜的话语却让人遍体生寒，本能的恐惧迅速窜遍四肢百骸。
但严丞却将他打横抱起，从沙发上下来，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贺邵华有些慌乱：“小丞！放我下来，我自己能......”
严丞依旧如寒霜般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挣扎：
“贺叔，你刚刚说的话中，有一句说错了。”
“你说，从来就没有人需要为他人的人生负责。”
他低头看着贺邵华的眼睛：
“你怎么能不为我的人生负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