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对你挺失望的
“擅自闯进了我的生活中，想不负责任就扭头走人？贺叔，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
严丞把贺邵华放回主卧的床上，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床铺乱糟糟的，被子和床单都呈现出凌乱的褶皱。
他轻轻将右手置于左心口处，仿佛在感受自己的心跳，同时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贺邵华：
“贺叔，我从出生开始，直到十二年前，才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啊......”
“如果你不为我的人生负责，我会死的啊。”
贺邵华喉结动了动，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小丞......那个时候，我没有故意想要干涉你的人生，我只是觉得你这孩子......可能挺孤单，甚至是缺爱，所以出于本能地关心你......那个时候换作任何一个孩子，我都会那么做的。”
“对，不管遇到谁，你都会那么做的。”严丞说：“但你遇到的就是我，而不是别人，对吧？这就够了......”
“不是别人，是我......”
“是我。”
他低沉的声音不断重复强调着这几个简单的字眼，如同在反复咀嚼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
“我是直到那个时候，才终于知道，原来一个人是可以受到他人的关心的，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存在......这让我感到很奇妙，我想要更多地了解你，可是越深入地了解下去，我就越离不开你，越来越想要索取更多......”
“贺叔，你让我看到了不同的色彩，却又要求我回归黑白，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我不是很能贴切地描绘自己的感受，你觉得这个比喻合适吗？”
严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轻轻笑了一下：“不过，确实也黑白了八年了。”
他俯下身在贺邵华眉心轻轻一吻：“但是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我们重新开始......”
“小丞......可我已经不是八年前的那个我了......”贺邵华的声音徐徐传来：
“我是个强奸犯。”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全国闻名的企业家严建宇的独生子，却和一个臭名昭著的强奸犯在一起......更何况我还是个男人，比你大了十四岁......我会成为你人生的污点。”
除了此前在外旅游时偶遇冯强，导致贺邵华情绪失控在旅店房间哭诉那次，他们两人相处时极少会谈及这个话题。
“监狱”“罪犯”“强奸”这些词，仿佛是深深埋在贺邵华心底最隐秘的刺，触之则会伤及血肉，因此他们彼此都会小心避开。
但如今严建宇已经将这层遮遮掩掩的纱窗纸戳破，贺邵华明白，已经不能继续逃避这个问题。
严丞却不以为意地勾起一个浅淡的微笑，低声说道：
“没关系的，贺叔。这个罪名不会伴随你太久，我会洗刷你所有的冤屈，还你一个朗朗乾坤的青天。”
“这是我们的约定。”
贺邵华一顿，慌忙从床上坐起来：
“小丞，别乱来！这件事明显更加复杂，你别为了我再去深入调查，会有危险......”
他话还没说完，却又被严丞摁了回去，重新躺回床上。
严丞的声音异常平静却透着彻骨的森寒：“贺叔，我还没让你起来呢。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我应该说过，我还在生气。”
他伸手打开了床头柜最底下锁着的抽屉，金属叮当作响的碰撞声传来时，贺邵华心头一惊，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咔哒”一声清响，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从手腕处的皮肤顺着脉搏直达心脏，让贺邵华浑身一震。
严丞将镣铐所连接的锁链另一端拴死在床头，看着贺邵华的手腕若有所思。
熟悉的触觉记忆会激活一些埋藏在心底的阴影，无论是被当作犯罪嫌疑人提审，被冤入狱，还是后来被严丞囚禁在家里暴力对待，贺邵华都与镣铐这种东西脱不开关系。
这个东西给他带来的恐怖记忆实在是太多太多，已经成为足够让他应激的催化剂。
“小丞！”他越来越颤抖的嗓音沙哑道：
“别......别再用这个东西......我不会跑！你给我......咳咳......解开......咳咳咳！”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呼吸有些困难，全身的肌肉开始止不住地痉挛，冷汗倏然渗出。
他甚至不敢挣扎，因为如果躺着不动还好，只要挣扎起来，锁链碰撞的声音和被束缚手脚的无力感，以及皮肤与金属摩擦的疼痛都会被无限放大，更激活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严丞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卧室，贺邵华惊恐地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
“等一下！......咳咳！小丞......回来！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的喘息越来越剧烈，脸色逐渐变得青白，他不敢想象如果严丞又把他一个人关在房间，他会经历怎样无助与恐惧的精神折磨。
但好在严丞很快回来了，手上多了一小块巴掌大的方形毛巾。
他将质地柔软的毛巾垫进贺邵华手腕与镣铐之间的缝隙中，避免皮肤再与金属摩擦而受伤。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应该不会太难受。”
他自顾自地说着，心满意足地看着床上的男人，接着自己也上了床，紧紧将贺邵华搂进怀里。
“我原本以为，你已经算是愿意接受我了......但看来还是不能给你过多的自由啊，贺叔......果然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更安心一点。”
他吻了吻贺邵华的眼角：
“我对你挺失望的。”
贺邵华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艰难地调动起干涩的喉咙，气息混乱地恳求：
“小丞......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再用这种东西好不好？......我有点难受......”
他睁开汗湿的眼睫，看着严丞的眼睛：
“帮我解开......好不好？”
这张上了年纪却依旧英俊硬朗的脸，在汗水的映衬中更显苍白颓唐，暴露出成熟韵味下憔悴虚弱的极致破碎感。
严丞对上那堪称是支离破碎的眼神，不得不承认自己死寂一片的心脏不由得一悸，但很快平静下来，带着笑意说道：
“贺叔，让你休息了这么久，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他吻着贺邵华毫无血色的嘴唇：
“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