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可能是因为我心情好?

第35章可能是因为我心情好?

夜色粘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包裹着一床同样黏腻而炙热的空气。

贺邵华最后的意识,只停留在暖热与剧痛的震颤中,随即便昏了过去。

他原本是厌恶这种感觉的,但他实在是太冷了,从身到心的冷,冷得麻木发僵,心脏被沉沉的死水淹没后几乎难以搏动。

他急需要温暖,需要一场痛,痛到刻骨铭心,痛到昏过去,痛到死过去。

难以自抑的急剧呼吸和颤抖停止了,他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身体,痛取代了冷,他在没有噩梦的一片浑浊中睡了过去。

等睁开眼时,他依旧躺在旅店的大床上,但是动不了,全身都弥漫着难以忍受的剧痛,和着胃里翻腾的灼热感让他无法牵动任何一块肌肉与骨骼。

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疼痛使他不自觉拧起了眉。

他感觉到有一条温热湿润的毛巾正在仔细轻柔地擦拭自己的皮肤,温润的触感缓解了些许难以忍受的疼痛,他指尖抽搐了几下,忍不住伸了伸腿。

“别动。”

严丞轻轻说了一句,伸手摁住了他的腿:“里面不清理干净的话,会更难受。”

“......”贺邵华觉得要是换作以前他肯定得面红耳赤地争辩两句,但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青白的脸上也难以泛出血色。

等严丞帮他清理完了身子,端着水盆和毛巾进了浴室,他才注意到,下午在外面和冯强打起来所造成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

他伤得不是很严重,稍微抹点药,贴上纱布和创可贴就差不多了。不过严丞做得相当全面,每一处极细微的擦伤和淤青都做足了消毒和包扎。

严丞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他扶着贺邵华让他靠着床头坐好,一小口一小口喂他喝下去。

收拾完粥碗,严丞又回到床上,将贺邵华搂进怀里,和他一起躺下,一只手轻轻按揉着他的腹部:

“这样应该能舒服一些,我尽量不用力,要是疼的话就说一声。”

“等明天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手指触及到那条蜿蜒狭长的手术刀疤时,贺邵华腹部的肌肉忍不住紧缩了一下,似乎有些痒。

严丞一边摩挲着那条疤痕,一边凑在贺邵华的耳边:

“以后要节制一点,你看你肚子上这条刀口,我都怕给你顶豁了口......”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听不出起伏,话里的内容却有些难以直视,和这清淡的语调放在一起显得极其不协调。

贺邵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吐槽,嗓音哑得像含了一口沙:“你变了。”

“我变什么了?”

“变得会说俏皮话了。”

严丞眉梢一挑,饶有兴味地看着贺邵华:

“可能是因为我心情好?虽然我不明白这算不算心情好的表现。”

贺邵华:“......做这种事就能让你心情好吗?”

严丞:“也许吧。”

贺邵华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可惜我这条命脆得很,经不起你的折腾,不能总是让你心情好了。”

严丞把脸埋进贺邵华的颈窝:“没关系。”

天很久都没亮,夜似乎被拉得格外绵长。

两人在只有彼此呼吸和心跳声的沉默中依偎了很久,严丞说:“贺叔,你睡不着吗?”

“嗯。”贺邵华说:“闭上眼会做噩梦。”

“因为今天遇到的事?”

“......”

严丞环抱住贺邵华的身子,轻轻拍抚着他的脊背:“今天遇到的那个人是谁?”

贺邵华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听不清:“以前的......老熟人。”

严丞说:“贺叔,能告诉我更多关于你的事吗?关于我失去你的那八年。”

贺邵华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开了口:

“大概就是你去上大学后的一个月后,我也回了市里......”

“那段时间盛茂和别的公司有些业务往来,我作为代表去参加了一个应酬。后来我可能是喝醉了......”

贺邵华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不......不太像......我应该不是喝醉了那么简单,但我确实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我就像是平白无故睡过去了......”

“再后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酒店的床上,除了身上有些酸软,头脑不太清晰以外,没有任何的异常,我那个时候觉得应该是同事把喝醉的我搬回到房间睡下了......”

“可是后来......后来......突然有个人指控我强奸了她,她的身上能提取出我的dnA,监控还拍到她曾经进出过我的房间......”

贺邵华的声音渐渐哽咽了起来,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证据确凿,我说不清......我说不清楚......没有人愿意信我,我明明没有......”

他一只手捂住脸孔,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冲破喉咙飘溢出来:

“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个女孩......那个时候我完全失去意识,几乎是昏迷的状态,我怎么可能......”

“但是我说不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后来全世界都指认我是强奸犯......我明明没有......”

严丞擡手帮他擦干净滑落到脸颊的眼泪,轻声说:

“嗯,你没有,我知道。”

一直等到低低的呜咽声渐渐平静下来,贺邵华才继续说道:

“冯强是那场应酬中对面公司的代表,监控里显示是他带我回的房间,他应该能作证的,我一直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

“可是......他却也指认了我就是强奸犯,甚至说是我胁迫他一同实施犯罪,那女孩水杯里的安眠药残留物与我包里同时有我和冯强两个人指纹的安眠药相匹配......”

“后来,我和他一起被判入狱,他比我少判四年。”

“从此以后,‘强奸犯’的这个头衔一直烙在了我的骨髓里,不管我怎么说都没用了......”

贺邵华的目光灰败,喃喃着说:

“不会有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