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相信你
面对突然冒出来对自己不由分说大打出手的年轻人,冯强在短暂的错愕和慌乱过后,立即露出了凶狠的神色,不再多说废话,径直就朝严丞扑了过去。
因为刚刚突然爆发的冲突,贺邵华的体力不支,胃痛又不合时宜地翻腾起来。
他面色有些惨淡,突然看见冯强冲到严丞面前时,右手从口袋里一掏,寒光乍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带着残影瞬间割裂了贺邵华的眼球。
“小丞!!......”
一句惊呼还没完全出口,严丞已经闪过了那朝着胸口刺来的弹簧刀,反手捉住了那只持刀的手,另一只手一把夺过刀子,毫不犹豫向下一捅。
刀尖直刺入冯强的虎口,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冯强惨叫着抓着自己还插着刀子的手连连后退,又被一拳打在了眉心。
周围人群爆发一阵惊呼,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好像终于意识到事态似乎有些严重。
“喂!怎么动刀子了都?!......见血了见血了!!”
“有没有人去拦一下啊!等会出人命了!”
“要不要报警啊?!”
“刚刚那个男的说什么强奸犯?谁啊?说站在那边那个人吗?”
各种夹杂着惊讶、恐惧、疑惑的议论和着雨声充满狭窄的小巷。
冯强在听到有人说要报警时,又瞪了严丞一眼,拿手指狠狠点了点他,呸出一口血沫,撞开人群就跑。
严丞看了一眼他夺路奔逃的背影,只犹豫了不到一秒,就转身快步向贺邵华走去。
无数的猜忌此起彼伏,充斥着不计其数的轻蔑与嘲弄,以及哪怕完全不清楚情况,却依旧不吝于流露出的恶意。
那些目光像让人无处遁形的聚光灯,照耀的却是能把人开膛破肚的解剖台。
此情此景,与记忆中某些不堪回首的片段重叠,犹如噩梦重现。
贺邵华的身体不再有冷汗和战栗以外的知觉,因为在噩梦中徒劳呐喊过太多次,如今他的喉咙已经堵塞得连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脱力到下一秒就要瘫软的身子被一只手扶住了,紧接着整个上身就被裹进了严丞的怀里。
严丞接过了他手上的雨伞,一手撑伞,一手搂着贺邵华快步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将那些声音和视线抛诸脑后,视若无睹。
“我说了,叫你别乱跑。”
严丞轻轻擦拭着贺邵华额发间的冷汗和雨水,声音有些生冷,这话似乎有些许责备的意思。
但是贺邵华没有回应,除了越来越剧烈的颤抖和喘息以外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脸色苍白得不像是有活气的人。
突然,他全身一软,径直跪倒在地上,膝盖重重磕上青石地砖,溅起肮脏的积水。
他一手捂着胸口极力喘息,却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过度的呼吸让他的颤抖逐渐转变成病态的痉挛。
严丞将他扶起来,强行支撑住他的身体,轻声说道:
“冷静一点。”
但是贺邵华的喘息和痉挛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完全不受自我意识控制似的,眼看几乎就要窒息。
啪嗒。
雨伞脱手倒坠入雨中地面的声音轻盈得几乎和雨声融为一体。
严丞双手环抱住贺邵华的整个身子,将他更深更紧地搂进怀中,让他的脸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听着心跳。
柔软温暖的掌心轻轻拍抚着他的脊背,另一只手摩挲着他发湿的后脑,严丞在他的耳边说道:
“会没事的。”他们在雨中紧拥着站了很久,贺邵华的颤抖这才慢慢止息,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缓。
渐大的雨中,倒扣在一边的雨伞孤零零地装满了积水,他们的世界里似乎浑然不觉有浸透了衣裳和皮肤的雨丝。
......
两人回到旅店房间的时候,窗外已经响起了惊雷。
严丞一边帮贺邵华解开湿透的衬衫,一边扶着他往浴室走去:
“去洗澡,待会感冒了。”
贺邵华的声音有些飘忽,听在严丞的耳中却格外清晰,他说:
“我没有......”
严丞说:“嗯,我知道,我相信你。”
“......”
贺邵华突然侧身将严丞摁在浴室前的墙边,声音突兀地染上一层哽咽:“相信什么?......”
严丞还没来得及开口,贺邵华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凭什么相信我?!你有什么依据吗?!就因为你擅自认为我的性取向是男性所以不可能是强奸犯是吗?你觉得这种理由能说服谁?!不会有人信的!”
严丞说:“我信。”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贺邵华吼了出来:
“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从来都是呼风唤雨,想要什么有什么,一辈子就没经历过挫折和磨难,更没体验过被人指着鼻子骂强奸犯,受冤枉关进牢里是什么滋味!!”
“你甚至连正常人的情感认知都不完备,你到底能明白我的什么?啊?”
“你只是在玩你那衷于欲望的包养游戏,你觉得把我囚禁在身边,和我做那种事能得到满足,你觉得很新鲜,很有趣,所以就盲目地说相信我......”
“反正等你玩腻了,甩甩手再把我丢回到大街上,从哪儿捡的再丢回到哪去就行了!对吗?!......”
严丞没有理会贺邵华情绪激动的咆哮,一直静静地等他发泄完毕。
贺邵华看着他平静的眼睛,极力遏止住沸腾的情绪,喘息着放开了严丞,掩面而泣,缓缓摇着头:
“抱歉......小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该对你说这些话......”
啊,自己可真是有够卑劣的。
贺邵华心想。
为什么要把创伤性应激障碍的情绪反馈全都一股脑发泄在无辜的严丞身上?
在其他人平白无故污蔑和鄙视自己时,为什么不敢像这样大声抗议,却要对这孩子说这么难听的话。
真是......太差劲了。
这个年过四十的男人,靠着墙滑落在地板上,将脸深深埋入左手掌心,咬着牙让自己的哭声不至于泄露出来。
严丞蹲下来抱住他颤抖的双肩,亲了亲他的脸颊:
“贺叔,别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啊,从来没有人教过我。”
他的食指轻轻勾了勾贺邵华垂落在身侧那只右手的小指:
“待会真要着凉了,我们去洗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