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决定

第136章 决定

神乐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降谷零那沉重如殉道誓言般的回答落地,营地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时,神乐却轻轻地、甚至带着一丝安抚意味地,反手握住了降谷零那只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汗湿冰凉的手。

降谷零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神乐擡起头,粉眸里没有预想中的痛苦、愤怒或失望,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深处甚至藏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悲悯的了然。

他对着降谷零微微弯了弯唇角,那笑容很浅,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安抚。

“我早就知道了。” 神乐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以,不用在意。”

他甚至擡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降谷零紧绷的下颌线,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温柔。

然后,在降谷零震惊到失语的目光中,神乐微微倾身,极其自然地、轻轻地在他紧抿的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和安抚,短暂停留,一触即分。

做完这一切,神乐才转向被这发展惊得目瞪口呆的雾海岚,脸上甚至还带着那抹浅淡的笑意,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没事,岚。一个普通问题而已,游戏继续。”

“……” 雾海岚张着嘴,手里的空酒瓶差点掉下来。他看着神乐那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表情,再看看降谷零那副仿佛被巨大馅饼砸中又带着深切痛楚的复杂神情,只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这…这反应也太不对劲了吧?

普通问题?

这哪里普通了?!

但神乐那轻松的语气和浅淡的笑容,像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强行将刚才那几乎要凝固爆炸的气氛按了下去。

萩原研二第一个反应过来,干笑着打圆场:“啊…哈哈,对,对对,游戏继续!继续!来来来,瓶子给我,这次我来转!”

他抢过雾海岚手里的空瓶,用力一转。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旋转的瓶子暂时吸引了过去,但气氛依旧微妙。松田阵平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神乐平静的侧脸,又落到降谷零紧握着神乐的手上,眉头紧锁。

月见礼人端着红茶的手停在唇边,水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弟弟,那目光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疼和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洞悉了什么的悲哀。月见绯则沉默地看着篝火,红眸里一片冰冷。

瓶子旋转着,速度慢了下来。

瓶口晃悠悠地,最终——

精准地指向了松田阵平。

空气再次凝滞了一瞬。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探究,聚焦在松田身上。

松田阵平嗤了一声,拿下墨镜,露出那双桀骜不驯又带着锐气的眼睛,直视着转瓶子的萩原研二:“真心话。” 声音干脆利落,带着他一贯的不羁。

萩原研二刚想开口问个轻松点的问题缓和气氛,神乐却平静地出声了。

“萩原哥,刚才松田哥问零的问题,算是‘报复’吧?”

神乐的声音依旧很轻,粉眸转向萩原研二,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天真的疑惑。

“因为松田哥被大哥冷落了,心情不好,所以迁怒零?”

这话一出,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松田阵平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猛地射向神乐。月见礼人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水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痛色。

神乐仿佛没看到松田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也没注意到大哥瞬间苍白的脸色,他依旧看着萩原研二,语气平静地提议:“既然是‘报复’,那这次的问题,也由我来问松田哥吧?关于刚才那个问题的‘报复’。”

他特意加重了“报复”两个字,粉眸深处却是一片澄澈的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萩原研二冷汗都快下来了,他求助般地看向松田,又看看礼人,最后看向降谷零。降谷零眉头紧锁,紫灰色的眼眸担忧地看着神乐,想说什么,却被神乐轻轻捏了捏手心制止了。

松田阵平死死地盯着神乐,胸膛微微起伏。他当然听懂了神乐的潜台词——你因为礼人疏远你而迁怒零,问出那种残酷的问题,那我作为礼人最疼爱的弟弟,现在要替大哥“报复”回来。

“呵,” 松田阵平冷笑一声,重新戴上了墨镜,遮住了所有情绪,声音带着一股压抑的戾气:“行。你问。”

神乐粉眸平静地看向松田阵平,隔着墨镜,似乎也能感受到对方那锐利的视线。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子一样,精准地刺向松田阵平,也刺向旁边沉默的月见礼人:

“松田哥,刚才零说,如果国家需要他牺牲我,他会执行命令然后殉葬。”

“那么你呢?”

神乐微微歪了歪头,那对低马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额前的珍珠发夹在篝火下闪着微光,配上他平静无波的表情,竟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天真。

“如果有一天,国家需要你牺牲掉大哥——牺牲掉月见礼人,你会怎么做?”

“你会像零一样,执行命令,然后殉情吗?”

“还是说……” 神乐的粉眸透过墨镜,似乎要看到松田阵平的灵魂深处,声音轻飘飘地,却带着千钧之力,“你会选择违抗命令,救下大哥,然后……背叛你的‘恋人’——国家?”

轰——!

这个问题比刚才松田问降谷零的那个更加尖锐!更加残酷,它不仅仅是将“国家”和“爱人”的矛盾血淋淋地撕开,更是直接将松田阵平推到了一个更加痛苦、更加撕裂的境地。

它更是在月见礼人的心上,狠狠地剜了一刀。

松田阵平的身体瞬间绷紧如铁,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他眼中喷薄而出的怒火和巨大的痛苦。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无法像降谷零那样给出一个“殉葬”的答案,因为那对礼人来说或许是另一种残酷的枷锁;他更无法说出“违抗命令”,那等同于背叛他刻入骨血的信仰和职责。

月见礼人在神乐问出第一个字时,脸色就已经褪尽了血色。他端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水色的眼眸失去了焦距,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篝火。

当神乐那句“背叛你的‘恋人’——国家”落下时,礼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手中的骨瓷茶杯终于脱手,“啪”地一声摔在野餐布上,温热的红茶泼洒出来,染湿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却恍若未觉,只是下意识地擡手,指尖颤抖地抚过自己右脸上那道淡淡的烧伤疤痕,仿佛那里正传来灼热的剧痛。

死寂。比刚才更加沉重的死寂笼罩了整个营地。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松田阵平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神乐平静地看着僵住的松田阵平,又看了看失魂落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伤疤的大哥。粉眸深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答案,一个将月见礼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碾碎的答案。

松田阵平的沉默,月见礼人那无声的抚摸疤痕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降谷零看着神乐平静的侧脸,看着他粉眸深处那片冰冷的荒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终于明白了神乐那句“我早就知道了,不在乎了”背后,是怎样一种被绝望浸透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那不是原谅,而是…彻底的放弃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