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游戏
营地里弥漫的烤肉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和沉重。
月见礼人和月见绯沉默地坐在一起,松田阵平独自在树荫下散发着低气压,降谷零则像个大型守卫犬一样紧贴着神乐,眼神片刻不离,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神乐则安静地吃着东西,粉眸低垂,那对低马尾和珍珠发夹让他看起来格外温顺,却也像一层隔绝外界的壳。
雾海岚滴溜溜转着蓝眼睛,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猛地一拍手,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喂喂喂,这么好的天气,这么香的烤肉,气氛这么down算怎么回事!”他站起身,叉着腰,脸上扬起一个极具煽动性的、狡黠的笑容,“来来来,为了庆祝某些人终于‘破镜重圆’——虽然镜子上还有裂痕——也为了活跃气氛,我提议,来一场紧张刺激、增进感情的——真心话大冒险!”
他变戏法似的从旁边野餐篮里掏出一个空啤酒瓶,啪地一声拍在野餐布中央。
“规则很简单,瓶子转到谁,谁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不能耍赖,由转瓶子的人指定问题或者惩罚,怎么样?敢不敢玩?”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重点在松田、降谷零和神乐脸上停留,带着明显的挑衅。
萩原研二第一个响应,他立刻从松田的低气压中解脱出来,拍手笑道:“好主意,hagi赞成,班长,景光,你们呢?”
伊达航哈哈一笑,搂住娜塔莉的肩膀:“听起来不错,娜塔莉,你说呢?”
娜塔莉温柔地笑着点头:“嗯,可以试试看。”
诸伏景光看着雾海岚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好。”
月见绯没什么表情,但也没反对。
月见礼人端起红茶,优雅地抿了一口,水色的眼眸带着一丝看戏的笑意:“听起来很有趣。”
松田阵平嗤了一声,但还是走了过来,在野餐垫边缘坐下,墨镜后的目光扫过礼人,带着一丝复杂。
降谷零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神乐。神乐低着头,长长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他正想开口替神乐拒绝,神乐却擡起了头,粉眸平静无波,淡淡地“嗯”了一声。
降谷零微怔,随即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握紧了神乐放在膝上的手。神乐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动了一下,没有抽离。
“好,全员通过,”雾海岚兴奋地搓搓手,“那么,由本场最帅气的发起者——也就是我——来开第一局!”
他蹲下身,手指用力一拨,空啤酒瓶在野餐布上飞快地旋转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旋转的瓶口上。
瓶子渐渐慢了下来,瓶口晃悠悠地,最终——
精准地指向了正一脸看好戏表情的萩原研二,
“哇哦,开门红,”雾海岚夸张地拍手,“研二酱,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萩原研二眨眨他那双迷人的下垂眼,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嗯…那就真心话吧,hagi我可是很真诚的,”
“好,”雾海岚摸着下巴,蓝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那么请问我们爆处组的明日之星——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阵平酱和小绯之间二选一,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噗——!” 松田阵平刚喝进去的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月见绯面无表情地看了雾海岚一眼,又看了看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额角滑下一滴冷汗:“喂喂,岚酱,你这是送命题啊,hagi拒绝回答,换大冒险,我选大冒险!”
“哈,就知道你会怂!”雾海岚得意地扬眉,“大冒险是吧?行,看到那边那棵最高的树没?爬上去,对着夕阳大喊三声‘我是最帅的警视厅明日之星’!”
萩原研二:“……”
他看了看那棵枝繁叶茂、足有七八米高的树,又看了看雾海岚促狭的笑容,最终认命地站起来,苦着脸:“算你狠,” 他动作倒是利落,三两下还真爬了上去,在树杈上站稳,迎着夕阳的余晖,在众人下,扯着嗓子大喊了三声“我是最帅的警视厅明日之星”,喊完赶紧溜了下来,惹得众人一阵哄笑,气氛瞬间活跃了不少。
瓶子继续转动。这次指向了班长伊达航。
“真心话。”伊达航爽快道。
雾海岚:“班长最怕娜塔莉姐什么?”
伊达航老脸一红,挠挠头:“咳…怕她…怕她生气不理我。” 娜塔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却是甜蜜的笑容。
瓶子再转,指向了月见绯。
月见绯:“大冒险。”
雾海岚眼珠一转:“绯哥,请用最温柔的语气,对研二酱说一句情话,要发自肺腑哦,”
月见绯:“……” 他沉默地看向萩原研二。萩原研二立刻坐直身体,一脸期待。
月见绯红眸平静无波,薄唇轻启,用一种毫无起伏的、仿佛在念实验报告的语气:“你…今天…没把肉烤焦…还行。”
众人:“……”
萩原研二:“……” 他捂住胸口,一脸“虽然很敷衍但好歹是夸奖”的复杂表情。
瓶子又转了几轮,指向过娜塔莉,指向过诸伏景光,也指向过月见礼人。
气氛在雾海岚的插科打诨和几个“安全”的问题后,终于变得轻松融洽起来。
松田阵平虽然还是话不多,但周身的气压明显没那么低了。
降谷零也放松了一些,虽然手依旧紧紧握着神乐的,但眼神不再那么紧绷。
就在这时,瓶子再次被转动。
它旋转着,速度渐渐慢下来。瓶口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缓缓地、最终停在了——
降谷零的面前。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降谷零身上,带着各种情绪:好奇、探究、担忧、看好戏。
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眸沉静如水,他几乎没有犹豫,低沉地开口:“真心话。”
负责提问的是转瓶子的松田阵平。他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带着点锐利和审视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降谷零,又扫了一眼他身边垂着眼睑的神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零,你刚才说,‘国家是你的恋人,但神乐是比生命更重的位置’。那么,如果有一天,你的‘恋人’——也就是国家,需要你牺牲掉那个‘比生命更重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重磅炸弹,瞬间将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炸得粉碎,
尖锐,直白,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将降谷零内心深处最痛苦、最挣扎、也是神乐最在意、最无法释怀的矛盾,血淋淋地剖开在所有人面前,
伊达航和娜塔莉倒吸一口冷气。诸伏景光担忧地看向降谷零和神乐。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月见礼人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
月见绯的红眸也锐利地看向降谷零。雾海岚更是捂住了嘴,蓝眼睛瞪得溜圆,没想到松田会问出如此残酷的问题。
神乐的身体在松田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擡头,只是低垂着眼睫,看着两人依旧交握的手。降谷零的手心很烫,甚至微微有些汗湿,握得他指骨都有些发疼。
降谷零的呼吸猛地一窒,紫灰色的瞳孔在听到问题的瞬间骤然收缩,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如同实质般在他眼底翻涌,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握着神乐的手,力道大得让神乐微微蹙眉。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降谷零的回答。这个问题,关乎信仰,关乎职责,更关乎他刚刚失而复得的、视若生命的爱人。
降谷零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他缓缓擡起眼,目光没有看松田,也没有看任何人,而是深深地、如同烙印般,落在身边神乐低垂的侧脸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挣扎、不舍,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才终于发出干涩嘶哑、却如同磐石般沉重的声音:
“我会…执行命令。”
神乐的身体猛地一颤,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但亲耳听到,心口还是像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交握的手指在降谷零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
降谷零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心脏像是被撕裂般剧痛,他几乎是立刻、用更嘶哑、更沉重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补充道,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泣血的决绝:
“然后,我会用我的命…去陪他。”
“任务结束后,我会立刻下去找他。无论他去哪里,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追过去。”
“这一次,绝不会让他一个人。”
“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的所有…都是陪葬品。”
掷地有声,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悲壮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营地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轻响。
松田阵平深深地看着降谷零,墨镜后的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只是重新戴上了墨镜,沉默地拿起一串烤肉,狠狠地咬了一口,不再说话。
伊达航和娜塔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和叹息。
诸伏景光闭上了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
月见礼人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泛白,水色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沉重。月见绯则移开了视线,红眸望向远方沉落的夕阳。
雾海岚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往诸伏景光身边靠了靠。
而神乐,依旧低着头。长长的白色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只有被他紧握着的、降谷零那只滚烫而汗湿的手,感受到他指尖传来一丝细微的、冰凉的颤抖。
降谷零的答案,残酷而真实。他选择了职责,却也选择了最彻底的殉葬。这并没有解决“首位”的矛盾,只是用一种更加惨烈的方式,将两个人的命运更深地捆绑在一起,坠入无间。
神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从降谷零那紧握得近乎痉挛的手中,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