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零的执行人3
手机屏幕在柯南掌心骤然亮起,冰冷的电子光刺破车内凝重的黑暗。
风见裕也的紧急通讯如同丧钟:【“天鹅”最终轨道二次变更。目标——东京观光塔。撞击倒计时:15分03秒。】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棱扎进瞳孔。
“兰——!”
柯南的嘶吼几乎要撕裂喉咙。观光塔顶层……此刻正在举行盛大的烟花秀预演庆典。
三万条生命,连同他最重要的人,都被困在那座钢铁囚笼之上。
几乎是同时,副驾驶上的安室透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并非因为小兰,而是另一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神经——神乐。
雾海岚那家伙下午还神秘兮兮地发简讯,说什么“给小乐准备了超——级惊喜生日派对在塔顶等你哦~”,现在想来,那分明是精心设计的谎言。
那家伙根本不在塔上。只有神乐……只有那个被蒙在鼓里、独自赴约的神乐,被孤零零地留在了死亡漩涡的中心。
桑葚银手链冰冷的触感仿佛还缠绕在腕间,与易拉罐环的幻影重叠,勒得他心脏骤然绞痛。
“坐稳了。”
安室透的声音如同从极寒之地刮来的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性力量。
紫灰色的眼眸瞬间燃起近乎疯狂的烈焰,所有属于波本的冷酷计算和降谷零的孤注一掷在此刻熔铸一体。
他猛地将油门一踩到底。
白色马自达rx-7的引擎爆发出洪荒凶兽般的咆哮,瞬间压倒了窗外所有的警笛和风雨。
车身如同被无形的巨拳狠狠推出,强烈的推背感将柯南死死摁在座椅上。
指针在瞬间冲破红线。轮胎在湿透的沥青路面上发出濒死般的尖啸,每一次极限的甩尾过弯,车身都如同贴着地面飞舞的白色利刃,在拥挤的车流中撕开一条仅容幽灵通过的死亡通道。刺耳的摩擦声、金属刮擦护栏溅起的火星、被蛮横气流掀翻的雨水幕墙……整个世界在车窗外化作一片高速流动、光怪陆离的模糊色块。
安室透的双手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在方向盘上飞速舞动,每一个微小的角度调整都带着预判未来的冷酷精准。
车身擦着一辆重型卡车的集装箱呼啸而过,后视镜瞬间粉碎,金属碎片如同子弹般飞溅。
柯南死死抓住扶手,胃里翻江倒海,却连惊呼都被狂暴的加速度堵在喉咙里。
这已不是驾驶,而是将血肉与钢铁一同投入地狱熔炉的燃烧。
只为奔向那座即将坠入深渊的高塔。
在引擎震耳欲聋的嘶吼和车身剧烈颠簸的缝隙里,柯南强忍着眩晕,颤抖的手指拨通了神乐的号码。
忙音。
再拨。
依旧忙音。
不详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紧心脏。他下意识地擡头看向驾驶座上那个如同与赛车融为一体、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一个盘旋已久的疑问在生死时速的间隙脱口而出:
“安室先生…” 柯南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有些变调,却异常清晰,“我一直想问……你有女朋友吗?”
安室透操控方向盘的双手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侧目。一个笑容,一个在引擎咆哮、车身震颤、死亡倒计时的背景下,显得无比突兀却又惊心动魄的帅气笑容,猝然绽开在他紧绷的嘴角。
那笑容里没有温情,没有旖旎,只有一种燃烧殆尽般的纯粹信念,一种将自身献祭于某种宏大存在的、近乎悲壮的决绝。
“女朋友?” 他的声音穿透噪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斩钉截铁的炽热,“我的恋人——”
“——是这个国家。”
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毫无阻碍地穿透手机听筒,狠狠扎进神乐的耳膜,刺穿鼓膜,直抵心脏最深处。
他正站在东京观光塔最顶层的观景平台边缘,狂风将他雪白的长发和实验室大褂的下摆吹得猎猎狂舞。脚下,是蝼蚁般惊慌奔逃的人群和远处如同巨兽般俯冲而来的“天鹅”样本舱。
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通话中”,听筒里传来的却是那五个字——那五个他曾隔着书本看到、如今却亲耳听见、由那个人亲口宣告的字。
“恋人……是国家……”
神乐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消散在猎猎风声中。粉色的眼眸深处,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熄灭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彻底碎裂,化为齑粉。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决绝地,用指尖按下了屏幕上的红色按钮。
通话中断的忙音,被淹没在下方越来越近的毁灭呼啸和人群绝望的哭喊里。
他擡起头,望向那轮被浓烟和火光遮蔽得模糊不清的月亮。
腕间的桑葚银手链,在冷月下泛着微弱而冰凉的光。
原来……这就是二十岁生日的烟火。
“轰——!”
白色马自达如同挣脱地狱锁链的白色彗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撞破港湾边那座仍在施工中的摩天大楼底层的临时围挡。
车身在巨大的惯性下沿着尚未完工、钢筋裸露的螺旋车道疯狂向上攀升。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像是要将车身彻底撕裂。
挡风玻璃早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车身在粗糙的混凝土和凸出的钢筋上刮擦出刺耳的火星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安室透的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无视所有的损伤,油门没有丝毫松动。车子在接近顶层、一处巨大的悬空断口处,如同失控的炮弹般冲出。带着燃烧的尾焰和必死的决绝,朝着半空中那庞大如山岳、正带着毁灭气息扑向观光塔的“天鹅”样本舱,义无反顾地撞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燃烧的飞车与坠落的钢铁巨兽,在夜空中划出两道绝望而悲壮的交汇轨迹。
就是此刻。
神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观光塔顶最危险的边缘。他猛地擡手,一支造型奇特的发射器牢牢扣在腕上。
没有丝毫犹豫,冰冷的扳机被果断扣下。一道闪烁着幽蓝电弧的金属钩爪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精准地缠绕住对面大楼一根粗壮的避雷针基座。
钩爪收紧的瞬间,巨大的拉力将他整个人从塔顶边缘狠狠拽离,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白色流星,朝着燃烧的飞车与“天鹅”之间那片死亡的真空地带,决然地飞射而去。
“神乐?。” 驾驶舱内,安室透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看到了那道逆着毁灭洪流、决绝扑来的白色身影,看到了那双在火光映照下、如同寒潭死水般的粉色眼眸。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要做什么?!
无数疑问和瞬间爆发的、几乎要撕裂胸腔的惊骇同时炸开。
而柯南,在神乐出现、身体被钩爪拉飞的瞬间,便已彻底明白了他的意图。
震惊只持续了不到半秒,求生的本能和侦探的决断力便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打开车门,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在燃烧的车身彻底解体前,将那个早已充能完毕的腰带足球狠狠掷向空中。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安室先生。抓住我!!”
安室透几乎是在柯南吼声响起的同时做出了反应。
他强忍着右臂被飞溅金属碎片划开深可见骨伤口的剧痛,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柯南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朝着神乐飞荡而来的方向,猛地扣动了早已握在掌心的钩爪枪扳机。
“嗖。”“嗖。”“嗖。”
三道尖锐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神乐射出的那枚特制爆炸弹,拖着幽蓝色的尾焰,如同精准的制导导弹,直射“天鹅”舱体侧翼最脆弱的连接点。
柯南掷出的巨大足球,在腰带气体的疯狂注入下瞬间膨胀成直径数米的白色巨球,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向“天鹅”的头部。
安室透射出的金属钩爪,带着坚韧的合金绳索,险之又险地勾住了对面大楼更高处一个尚未安装玻璃的窗框。绳索瞬间绷紧。
巨大的下坠拉力几乎将安室透的臂骨扯断。鲜血瞬间浸透了他深色的衣袖。
他死死咬着牙,左手将柯南护在怀中,身体如同钟摆般在巨大的惯性下狠狠撞向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外墙。
尖锐的钢筋和凸起的混凝土边缘如同刮骨的钢刀,瞬间在他背上、腿上撕开数道深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神乐的爆炸弹精准命中目标,幽蓝的电弧瞬间炸开。
几乎同时,柯南的巨型足球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撞在“天鹅”的头部。
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叠加爆发。坚硬的合金舱体如同被无形巨拳击中,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哀鸣,硬生生被撞得偏离了原定轨道。
燃烧的残骸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漫天飞雨,擦着观光塔顶层尖叫的人群边缘呼啸而过,最终狠狠砸进远处更深的海域,激起一道连接天地的巨大水柱。
爆炸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将悬在半空、依靠钩爪绳索固定的安室透和柯南狠狠掀飞。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被爆炸波及、摇摇欲坠的未完工大楼顶层平台坠去。
就在这生死一瞬。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精准的猎隼,利用钩爪绳索的二次摆荡,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他们的坠落轨迹。
神乐。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显然刚才的爆炸冲击也让他受了内伤。
他看准时机,用尽全身力气,将背后一个沉重的黑色背包朝着安室透的方向狠狠掷出。
“抓住!”
安室透在剧痛和眩晕中猛地伸手。指尖堪堪勾住了背包沉重的背带。巨大的下坠力再次传来,但他已有了借力点。他死死抓住背包,另一只手将柯南护得更紧,利用背包的重量和钩爪绳索的牵引,控制着下坠的方向,狠狠摔向下方大楼布满碎石和钢筋的顶层平台。
“砰。”
“噗。”
沉重的撞击声和闷哼同时响起。安室透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柯南的肉垫,后背重重砸在尖锐的碎石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
柯南也被震得七荤八素,但被他保护得很好。
神乐则在他们不远处落地,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白色的实验大褂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嘴角的血痕触目惊心。
劫后余生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如同废墟般的平台。远处海面上,“天鹅”坠毁的漩涡尚未平息。下方观光塔方向,人群劫后余生的哭喊和混乱的警笛隐隐传来。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海水咸腥的混合气味。
柯南挣扎着从安室透怀里爬起,看着对方深色衣物上迅速洇开的暗红血迹,又看向远处那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在海面的观光塔,心有余悸。
他喘息着,看向同样狼狈不堪、捂着受伤手臂坐起的安室透,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终于再次问出口,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安室先生,你之前,为什么要故意把毛利叔叔卷进这场漩涡?为什么要让他成为嫌疑人?”
安室透缓缓擡起头,紫灰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深邃。
他擦去嘴角渗出的血迹,声音因为疼痛和刚才的冲击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坦诚:
“为什么?”他扯出一个近乎自嘲的弧度,目光锐利地看向柯南。
“不这样……怎么能把你这位藏得如此之深的‘沉睡的小五郎’幕后人……真正地引出来?”
“当——当——当——”
浑厚而悠扬的钟声,毫无预兆地从城市中心的某个方向穿透夜色,清晰地回荡在劫后余生的废墟之上。
整整十二下。
午夜零时。
十月八日,过去了。
钟声敲响的瞬间,神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扶着旁边一根扭曲的钢筋,艰难地站了起来。脸上沾着灰尘和干涸的血迹,粉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远方那片被“天鹅”坠海搅乱的海面,映不出半点星光。
他擡手,用还算干净的袖口,极其缓慢地、仔细地擦了擦脸颊上那道被碎石划开的伤口。
动作很轻,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十二点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烟。
生日,结束了。
没有花海,没有烟火,没有万众瞩目的告白。
有的只是燃烧的飞车、坠毁的巨兽、遍体鳞伤的躯壳,还有那句……钉死在心脏上的宣告。
钟声的余韵尚未散去,安室透却如同被最后那声钟鸣狠狠击中了灵魂。
他猛地转头,紫灰色的瞳孔骤然缩紧,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迟来的、几乎灭顶的恐慌。
十月八日。
神乐的生日。
那个他精心策划了数月、想要给予对方“最盛大告白”的日子。
竟然……竟然就在这场毁灭性的混乱中,在刀锋舔血的生死边缘,在钟声敲响的这一刻……无声无息地流逝了。
“神乐。” 安室透不顾背部和手臂撕裂般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声音因为急切和某种巨大的恐惧而微微发颤。
他踉跄着,朝着那个站在废墟边缘、背对着他的白色身影冲去。
神乐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喊,缓缓地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疲惫和疏离。
他甚至还对着安室透,微微勾了一下嘴角。那笑容很淡,很轻,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忍的平静。
“你的‘恋人’……” 神乐的声音很轻,目光却越过了安室透,投向远方那片渐渐恢复平静、象征着他“恋人”安危的海面。
“……安全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擡起右手,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决绝。
指尖捏住了左手手腕上那条缠绕了不知多少日夜的桑葚银手链。
细碎的银色桑葚果实和叶片在冰冷的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寂静的废墟上清晰得如同惊雷的卡扣弹开声。
神乐的手指松开。
那条承载着废弃医院花园的懵懂情愫、iCu病房外无声的守护、以及无数个在黑暗中彼此慰藉瞬间的银色手链,如同断了线的珠玉,从他苍白的手腕上滑落。
它划出一道冰冷的、下坠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跌落在满是碎石、灰尘和暗红血迹的肮脏地面上。几粒细小的银色桑葚果实从链子上震落,滚进旁边一道积着污水的裂缝里,瞬间被黑暗吞噬。
神乐再也没有看地上的手链一眼,也没有看几步之外、僵立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安室透。
他缓缓擡起头,重新望向天际。
厚重的硝烟和尘埃被夜风吹散了一些,那轮被遮蔽许久的、冰冷的满月,终于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将清冷而苍白的辉光,洒满这片狼藉的废墟,也洒在他沾满血污却依旧清冷孤绝的侧脸上。
月光下,他手腕上只留下一圈淡淡的、仿佛从未被任何东西缠绕过的苍白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