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哥哥
雾海岚的公寓比安全屋多了几分生活气息,但也略显拥挤。神乐裹着一条厚厚的米白色羊毛毯,蜷缩在客厅唯一一张还算宽敞的单人沙发里。他坐姿僵硬,毯子严严实实地裹到下巴,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那双带着浓重疲惫的粉色眼眸。
身体的酸痛并未因离开安全屋而缓解,反而在精神放松后更加鲜明地提醒着他之前的遭遇。他不敢动,甚至不敢随意调整姿势,唯恐毯子滑落,露出脖颈或手腕上那些无法遮掩的、暧昧又刺目的痕迹。
门铃响起时,神乐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
雾海岚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风尘仆仆却依旧光彩照人的月见礼人。
水色的长发似乎被外面的寒风吹得有些凌乱,水色的眼眸在看到沙发上的神乐时,瞬间溢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忧。
“小乐。”月见礼人快步走进来,带着室外的寒气,却在靠近沙发时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和声音。
他蹲下身,视线与神乐齐平,温润的声音里满是关切:“终于找到你了……吓死大哥了。感觉怎么样?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伸手,想探探神乐的额头。
神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毯子裹得更紧,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大哥……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休息几天就好。”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强装的轻松。
月见礼人的手停在半空,水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神乐那细微的躲避动作,过于苍白的脸色,嘶哑的声音,以及…那裹得密不透风、仿佛在遮掩什么的姿态…这一切都透着一股强烈的不对劲。这绝不是普通的“累”或者“身体不适”该有的样子。
“只是累?”月见礼人收回手,没有强行触碰,但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神乐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
他看到了神乐眼下浓重的青黑,看到了他唇瓣上似乎被咬破后刚结痂的细小伤口,更看到了毯子边缘,那若隐若现的、从耳后延伸到颈侧的一抹深色淤痕。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神乐,”月见礼人的声音依旧温和,但里面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探究,“告诉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身上…是不是有伤?”
“没…没有。”神乐矢口否认,眼神却有些闪烁,下意识地想把脖子缩进毯子里。
一旁的雾海岚立刻上前打圆场,脸上堆着笑:“礼人哥。神乐他真的就是累着了。你看他之前做实验多辛苦啊。加上有点小感冒,嗓子哑了,没精神很正常。来来来,您坐,我给您倒杯热茶…”
雾海岚的插科打诨并没有让月见礼人放松警惕。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雾海岚,那眼神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让雾海岚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岚,”月见礼人语气平缓,“谢谢你照顾小乐。不过……”他的视线重新落回神乐身上,声音沉了下去,“我是他大哥。他从小在我眼前长大,他有没有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不再询问,而是直接上前一步,动作快如闪电,在神乐和雾海岚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了神乐紧紧攥着毯子边缘的手腕。
神乐一惊,想抽回手,却因身体的酸软无力而慢了半拍。
月见礼人只是稍微用了点力,就将神乐的手腕从毯子里拉了出来。
手腕上,被特制束缚带勒出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清晰无比的红紫色淤痕,瞬间暴露在灯光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月见礼人看着那道刺目的痕迹,水色的眼眸深处,仿佛瞬间冻结的湖面,所有的温和、担忧都消失殆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冰和……一种被点燃的、压抑的怒火。这绝非普通的伤痕。这分明是……强制束缚留下的印记。
“这是……什么?”月见礼人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捏着神乐手腕的指尖微微用力,迫使神乐无法再遮掩。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神乐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和惊惧睁大的粉眸。
神乐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恐惧、羞耻、委屈……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
雾海岚也吓傻了,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月见礼人没有再逼问神乐。他松开了手,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让整个客厅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度。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重新蹲下身,目光直视着神乐的眼睛,声音放得极低、极缓,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沉重:
“小乐…告诉大哥。”
“是自愿的吗?”
“有人强迫你吗?”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水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后怕。他不敢想象,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弟弟,会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
联想到神乐之前那些神秘失踪、精神疲惫、对药物的熟悉程度,还有母亲偶尔流露出的凝重…一个模糊却令人胆寒的轮廓在他脑中渐渐清晰——集团的黑色产业。
神乐看着大哥眼中那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担忧,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指尖,连日来的委屈和恐惧终于决堤。
他猛地扑进月见礼人怀里,紧紧抱住大哥的脖子,将脸埋在那带着熟悉冷冽香气的颈窝里,再也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大哥,没有,不是强迫。但是…”
“好痛…好害怕…”他不停地重复着“痛”和“害怕”,像个终于找到依靠的、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听到“不是强迫”,月见礼人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但“痛”和“害怕”这两个词,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用力回抱住神乐单薄颤抖的身体,大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没事了,没事了,大哥在,不怕了…”
他安抚着神乐,目光却扫过神乐因为动作而微微滑落的毯子边缘,看到了更多被衣服遮盖下的、若隐若现的淤青痕迹。
那痕迹…绝非简单的争执或意外能造成。一股冰冷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再次席卷了他。
他耐心地哄着神乐,直到怀里的呜咽声渐渐变成疲惫的抽噎,神乐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月见礼人小心翼翼地将神乐放回沙发,仔细地替他掖好毯子,确保每一寸可能暴露伤痕的皮肤都被盖好。
他站起身,水色的眼眸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沙发上弟弟沉睡中依旧紧蹙眉头的、苍白的睡颜。
然后,他转向一旁大气不敢出的雾海岚,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岚,帮我看着他。我很快回来。”
雾海岚连忙点头如捣蒜。
月见礼人转身离开了公寓。他没有回自己的车,而是直接走到公寓楼下的僻静处,拿出加密通讯器,拨通了那个他极少主动联系的号码。
“母亲。”月见礼人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是我,礼人。”
“关于小乐,关于锦音家和月见家背后的‘阴影’…我需要知道全部。”
“现在。”
电话那头,锦音千代沉默了几秒,似乎并不意外。随后,一个冷静而清晰的声音,开始将那些被刻意隐瞒的、关于跨国犯罪集团、关于黑衣组织、关于实验体“9号”、关于“fe”博士、关于“潘多拉”计划
…所有黑暗、残酷、令人窒息的真相,通过电波,一字一句地传递过来。
月见礼人静静地听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路灯的光线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他水色的眼眸深处,起初是震惊,是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沉痛,最后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寒潭。他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通话持续了很久。
当锦音千代最后一句“保护好他,礼人”落下时,月见礼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水色眼眸里,所有的温和与星光都已熄灭,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深海玄冰般的冷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沉重。
“我知道了,母亲。”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放心。”
他挂断电话,在原地站了很久,仿佛在消化那足以颠覆他认知的巨大信息量。
寒风吹拂着他水色的长发,他像一尊完美的玉雕,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最终,他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豪华轿车。没有立刻上车,而是靠在车身上,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一盒包装精美、从未开封过的香烟。
他修长的手指有些生疏地拆开包装,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叼在唇间。
打火机“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跳跃着,点燃了烟丝。
这是月见礼人成为国民偶像“美人鱼的馈赠”后,抽的第一根烟。
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他微微蹙眉,却没有掐灭,只是任由那苦涩的烟雾在口腔和肺里弥漫。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少了几分虚幻的完美,多了几分真实的、带着痛楚和决绝的冷硬。
他拿出手机,点开松田阵平的通讯界面。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然后飞快地敲击起来,发送了一条信息。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寒冰:
礼人:松田阵平。
礼人:看好你那个无法无天的同期。
礼人:如果小乐身上再添一道不该有的伤痕…
礼人:我保证,你的下半辈子,会比落在琴酒手里凄惨一万倍。
礼人:至于萩原研二和绯…
礼人:想都别想。
信息发送成功。月见礼人将手机丢回口袋,深深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
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冰冷的视线,也模糊了远处东京璀璨却冰冷的万家灯火。他水色的眼眸望向雾海公寓所在的那扇窗户,眼神复杂难辨。
松田阵平刚结束一个简报,正和萩原研二靠在窗边低声交谈。他刚得知了组织最近发生的惊天动荡
——波本发疯、深海研究所被突袭、神秘研究员fe被强行带走、Boss罕见地压下风波…这一切都指向那个让他无比在意的人——月见礼人,他的弟弟,锦音神乐。
“啧,零那家伙,真是疯了…”松田阵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墨镜后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一丝后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降谷零对神乐的执着,但没想到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萩原研二也一脸凝重:“是啊,简直是把组织捅了个窟窿…不过,神乐他…现在安全了吗?”
就在这时,松田阵平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随手掏出来一看,发件人——月见礼人。
当他看清信息内容的瞬间,松田阵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墨镜都无法遮挡住他眼中骤然爆发的惊愕和……一丝冰冷的寒意。
那信息里毫不掩饰的威胁、直呼其名的冰冷、以及对萩原和他之间关系那精准又冷酷的拿捏,这绝不是平时那个优雅从容、带着点腹黑调笑的月见礼人。
这分明是一个被触碰到绝对逆鳞、亮出了锋利爪牙的、护弟成魔的兄长。
松田阵平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轻响。他擡头,看向身边还不知情的萩原研二,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如同最后通牒般的文字,一股沉重的压力和无形的寒意瞬间笼罩了他。
零,你到底对神乐做了什么?
能让礼人…露出这样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