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噩梦

第30章 噩梦

夜色深沉,医院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微弱的滴答声。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

神乐猛地从混沌的噩梦中惊醒。

那并非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粘稠、冰冷、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仿佛再次被拖回那个废弃研究所冰冷的金属床上,无影灯刺眼的光芒灼烧着视网膜,周围是模糊扭曲的白大褂身影和仪器冰冷的嗡鸣,深入骨髓的疼痛与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拖向无底的深渊。他仿佛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和福尔马林冰冷刺鼻的气息……

“唔…”一声压抑的惊喘从喉咙里挤出,神乐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他剧烈地喘息着,粉眸在黑暗中惊恐地睁大,失焦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梦魇残留的冰冷触感和濒死的绝望感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孤立无援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床边一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轮廓——金发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泛着柔和的色泽,高大的身影沉静地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假寐。

是零。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瞬间击穿了神乐被恐惧冻结的理智。求生的本能和对安全感的极度渴求压倒了一切。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掀开身上的薄被,不顾左臂伤口的刺痛,像一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幼兽,踉跄地扑向那个身影。

“零——”

带着哭腔的、破碎的呼唤脱口而出。神乐一头撞进降谷零的怀里,双手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把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颈窝。

冰冷的额头紧紧贴着对方温热的皮肤,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急促而滚烫的呼吸喷在降谷零的颈侧,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依赖。

“?”降谷零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猛地惊醒。他几乎是瞬间从浅眠中弹起,身体本能地绷紧进入防御状态。

但在看清扑进怀里的是谁、感受到那剧烈到不正常的颤抖和滚烫的呼吸时,所有的警惕瞬间化为巨大的惊愕和随之而来的、汹涌的心疼。

“神乐?”降谷零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难以置信的惊诧,他下意识地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了扑过来的身体,避免他碰到受伤的左臂。

紫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锐利地捕捉着怀中人惨白的脸色、惊恐失焦的眼神和浑身浸透的冷汗。“怎么了?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声音迅速转为低沉而沉稳的安抚,带着年长者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宽厚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道,一下下地、极其温柔地轻拍着神乐剧烈颤抖的后背,试图驱散那蚀骨的恐惧。“别怕,只是噩梦。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看着我,神乐,看着我……”

然而,神乐仿佛被困在噩梦中无法挣脱。降谷零沉稳的声音和温暖的怀抱像一层薄雾,稍稍驱散了恐惧的冰冷,却无法彻底将他拉回现实。大脑一片混沌,只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寻求庇护的本能在疯狂叫嚣。

他听不清零在说什么,只感觉到这具温热坚实的身体是唯一能对抗黑暗的壁垒。他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更加用力地收紧手臂,恨不得将自己完全嵌入对方的骨血里。

混乱的思绪在恐惧的漩涡中沉浮。不够…还是不够,那冰冷的绝望感还在蔓延。

需要更强烈的、更真实的触感来确认安全。确认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是能保护他的。

在一种近乎本能的、懵懂混沌的驱使下,神乐埋在降谷零颈窝里的脸微微擡起,滚烫的、带着泪水和冷汗气息的唇,毫无章法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寻求,胡乱地印上了降谷零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的下颌。

那触感温热而真实。

神乐仿佛找到了某种慰藉,非但没有像清醒时那样退缩,反而如同汲取力量般,更加用力地贴了上去,甚至带着一种绝望的依恋,在那温热的皮肤上无意识地、颤抖地磨蹭着,寻求着更多更深的确认和庇护。

他的手臂依旧死死抱着降谷零的腰,身体紧贴着他,传递着源源不断的恐惧和依赖。

“。。。”

降谷零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彻底僵住了。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所有的思维在那一刻完全停滞。紫灰色的眼眸骤然收缩到极致,瞳孔深处掀起惊涛骇浪。

下颌上传来的触感——滚烫、柔软、带着泪水的咸涩和少年特有的、毫无保留的依赖与恐惧——如同最猛烈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理智和自制。

那不再是之前警视厅意外的触碰,不再是仓库里刻意的调笑。

这是神乐在极度恐惧和脆弱下,完全出自本能、毫无防备的、近乎献祭般的亲近和依赖。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狂喜、心疼、汹涌欲望和强大保护欲的洪流,如同失控的火山,在他胸腔里猛烈爆发。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环抱着神乐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骤然收紧。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怀里的少年彻底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灼热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神乐近在咫尺的、苍白脆弱的侧脸和那微微颤抖、紧贴着自己下颌的唇瓣……一个带着绝对占有和深沉爱意的吻,几乎就要不受控制地落下去。

萩原研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xue,试图驱散心头的窒闷和挥之不去的挫败感。

刚才在月见绯的病房外,他不过是出于关心,想问问对方需不需要帮忙倒杯水,却再次被月见绯那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职责论”轻轻推开。

“萩原警官,不必麻烦。护工会处理。”那双清冷的红眸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外的夜色,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被“职责”礼貌对待的路人。

又一次。

那种被彻底划清界限、所有试图靠近都被“职责”这堵无形的墙挡回来的感觉,像细密的针,扎得他心口又闷又疼。

他引以为傲的社交技巧和亲和力,在这个红发红眸的男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啧……”萩原烦躁地低咒一声,感觉病房里的空气都让他喘不过气。他需要透口气,哪怕只是冰冷的走廊。

他推开安全通道沉重的防火门,想走到尽头的窗边抽根烟。

深夜的医院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他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在回响。

然而,就在他经过神乐病房门口时,虚掩的房门内,那盏昏暗的床头灯透出的光线,无意间勾勒出的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视线,也冻结了他所有的动作——

病房内,光线朦胧。

他清楚地看到,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甚至带着疏离的白发少年——神乐,此刻正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全然依赖甚至可以说是脆弱的姿态,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坐在床边的降谷零。

神乐的身体几乎完全嵌在降谷零的怀里,双臂死死环抱着对方的腰,头深深埋在零的颈窝。而更让萩原瞳孔地震的是——神乐微微擡起的脸,正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带着绝望依恋的姿态,在降谷零的下颌上……近乎是亲吻般地贴着、磨蹭着。

而向来强势冷硬的降谷零,此刻非但没有推开,反而低着头,手臂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少年牢牢锁在怀中,那凝视着怀中人的眼神……萩原从未见过零露出那样的眼神——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沉到令人心惊的疼惜、宠溺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那画面冲击力太强,太私密,也太……震撼。

萩原研二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在原地。呼吸猛地停滞,连指尖夹着的、刚掏出的烟都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他紫灰色的眼眸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零和……神乐?

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那个强势宣告“养在身边”的零,那个看似脆弱实则坚韧的神乐,原来…原来如此。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萩原的认知。他想起零之前那些露骨的宣言,想起神乐对零若即若离又隐隐依赖的态度……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从未深想、却如此清晰的答案。

就在萩原震惊失语、大脑一片空白之际,病房内的降谷零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视线,猛地擡起头。

那双刚刚还盛满浓烈情感的紫灰色眼眸,在转向门口时瞬间恢复了锐利如刀的冰冷和警惕。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带着无声的警告和凛冽的杀意,精准地刺向僵在门口的萩原。

两道目光在空中猛烈碰撞。

萩原研二被那冰冷的视线刺得一个激灵,瞬间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几乎是狼狈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还残留着来不及收起的惊愕和一丝……被撞破他人私密的尴尬。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萩原只是深深地、复杂地看了一眼病房内依旧紧紧相拥的两人,然后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消失在了走廊昏暗的尽头。

他需要空间,需要冷静,来消化这足以颠覆他认知的、深夜病房外窥见的惊人一幕。而心头那份因月见绯而产生的窒闷,在这一刻,似乎被另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混乱的情绪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