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见

第13章 相见

监护室内,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如同催眠的节拍。窗外,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锦音神乐的眼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了几下,随即,那双如同粉色水晶般剔透的眼眸缓缓睁开。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上浮,高烧和急火攻心带来的沉重感依旧盘踞在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隐痛。

氧气面罩带来的束缚感和消毒水的气味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转动有些干涩的眼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沙发上的诸伏景光。

蓝眸青年看到他醒来,眼中立刻浮现温和的关切,微微颔首示意。

“醒了?感觉怎么样?”温和清冽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神乐循声偏过头。月见礼人坐在床边一张舒适的扶手椅上,水色的长发在晨光中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他手中拿着一本精装书,似乎刚刚放下,此刻正专注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兄长独有的温柔和担忧,仿佛昨夜那场足以撕裂灵魂的冲突从未发生。

“大哥…”神乐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沙哑而虚弱。他没有精力去分辨大哥眼底深处是否还藏着别的情绪,最迫切的问题脱口而出:“二哥…绯…他怎么样了?”粉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焦虑。

月见礼人倾身向前,动作极其自然地替神乐调整了一下氧气面罩的位置,指尖不经意间拂过他微凉的额发,带来一丝温热的触感。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放心,绯已经醒了。

最危险的关头熬过去了。只是伤势太重,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尤其是后背…会留下很重的疤痕。但他很坚强。”他顿了顿,补充道,“萩原君守了他一夜,现在也在休息了。”

听到二哥脱离危险的消息,神乐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身体也跟着软了下来,靠在枕头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粉色的眼眸里那层厚重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许,流露出真实的疲惫和释然。他闭上眼睛,似乎想积蓄一点力气。

“要喝水吗?”月见礼人轻声问,拿起旁边温着的吸管杯。

神乐微微点头。

月见礼人小心地将吸管凑到他唇边,看着他小口啜饮,动作细致温柔得如同呵护易碎的珍宝。阳光落在他水色的长发和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幅静谧而温暖的画面。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松田阵平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墨镜架在鼻梁上。

他显然刚从楼下上来,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首先看到苏醒的神乐,眉头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下,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了床边那个水色的身影上。

月见礼人正专注地照顾着弟弟,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异常柔和,那份专注和温柔仿佛自带光环。

松田的目光在那张绝美的侧脸上停顿了一瞬,墨镜后的眼神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异样——像是被某种纯粹的美好短暂吸引,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烦躁?

他移开视线,看向诸伏景光,声音带着一贯的沙哑和直接,试图驱散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感觉:“hagi累趴了,在隔壁空病房睡着了。楼下那位情况稳定,还在睡。我上来看看这边。”他刻意忽略了神乐,也避开了与月见礼人的直接交流,仿佛只是来汇报情况。

“辛苦了,松田君。”月见礼人擡起头,对着松田的方向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温和而疏离的完美笑容,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具,滴水不漏,“神乐也刚醒,情况稳定。”

神乐此时也睁开了眼,看向门口的松田。

他对这个七年前在雪地里和医院有过两面之缘、昨夜又在爆炸现场出现的卷毛警官点了点头,粉色眼眸里带着礼貌性的感谢和一丝疏离:“谢谢关心,松田警官。”他的声音依旧虚弱。

松田被神乐那过分礼貌和疏离的态度噎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墨镜,“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月见礼人,发现对方已经重新低下头,用温热的毛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神乐额角的细汗。

那动作,那专注的神情…松田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感又悄然滋生,像是平静湖面下不受控制的暗流。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卷发,觉得这病房里的空气有点闷。

“对了,”神乐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月见礼人,声音很轻,“我好像…迷迷糊糊听到…零来过?”他问得有些迟疑,粉色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平淡。

月见礼人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脸上的笑容也未曾改变,如同戴着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他擡起眼,水色的眼眸看向神乐,眼神清澈坦荡,语气自然得像在谈论天气:“嗯,降谷君昨晚确实来过一会儿。他和诸伏君一起,在你昏迷时帮忙看护了一下。后来他局里有紧急任务,就先离开了。”他轻描淡写地将降谷零负气离开的原因归结为“紧急任务”,仿佛昨夜那场暗藏机锋的对话从未发生。

神乐听了,只是很淡地“哦”了一声,粉色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的消息。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疲惫再次袭来。

松田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烦躁感更甚。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月见礼人那完美无缺的笑容和滴水不漏的回答,像一层华丽的丝绸,掩盖了底下可能存在的尖锐棱角。

这家伙……七年前还会为弟弟惊慌失措地哭泣,现在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得让人……发毛。而且,他对那个金毛混蛋的态度也透着古怪。

松田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在月见礼人身上。看着他水色长发柔顺的弧度,看着他低垂时纤长浓密的睫毛,看着他照顾弟弟时那无可挑剔的温柔仪态。

一种混合着探究、警惕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吸引的烦躁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松田的心头。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转身就想离开这让他浑身不对劲的地方。

“松田君,”月见礼人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叫住了他,“关于昨天的爆炸案,后续的调查方向,我和警视厅的目暮警部有些初步的想法。如果你和萩原君方便,晚些时候可以一起讨论一下?”他的目光平静地看向松田,带着公事公办的合作态度,仿佛刚才松田所有的烦躁和探究都不存在。

松田的脚步顿住。涉及到案件,尤其是差点要了hagi命的案子,他立刻收敛了所有杂念。

他转过身,墨镜后的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好。等hagi醒了,我们过去。”

“随时恭候。”月见礼人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完美的笑容。

松田深深地看了月见礼人一眼,又瞥了一眼病床上似乎又陷入浅眠的神乐,压下心头翻腾的异样感,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他烦躁地摘下墨镜,用力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脑子里那个挥之不去的水色身影和那双看似温和、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

病房内,随着松田的离开,气氛似乎重新归于宁静。阳光温暖,仪器滴答。

月见礼人放下手中的毛巾,重新拿起那本精装书,水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那片无人能窥探的、深不可测的幽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