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桌
喻阳自诩脾气算好，但也没有当受气包的天赋，一而再再而三被警告，即便疑惑他也不想多问了。
原时让他别惹，他就离得远远的。
反正开学后在家的时间变少，两人碰面的机会应该也不多。
——想是这么想的。
但命运有时就是很爱捉弄人。
开学第一天，喻阳站在教室门前看着墙上张贴的座位表，后排角落靠窗的位置，“陶思然”旁边那两个黑体字越看越惊悚。
他的同桌竟然是原时。
天塌了。
喻阳盯了半晌，想了又想，趁时间还早教室没几个人，先去办公室找班主任，尝试沟通换座位的事。
班主任姓黄，名茉莉，是语文老师。
前两天梁明笙带他来学校办入学时见过面，四十出头的年纪，戴方框眼镜，表情严肃，交谈全程没笑过，看起来并不好说话。
果然喻阳刚表明来意，黄老师就打断他的话，回绝理由也很直接。
“来了我的班就得跟我的规矩，不要搞特殊。教室里就这么多座位，全都坐满了，你要换别的同学又会有意见，不好安排。”
喻阳挣扎道：“那要是坐着出问题了呢？”
黄老师从眼镜上方睨着他：“思然，不要歧视同学。咱们这里虽然比不上你原来的学校好，但也不算差，你跟大家好好相处。”
“……”喻阳没话说了。
换个座位怎么能扯到歧视，喻阳觉得黄老师和原时一样，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且思路诡异，难以理解。
算了，先坐坐看吧。
回到教室七点多，陆续有同学走进教室，三两聚在一起聊假期见闻，没人注意到角落多了位新同学。
喻阳拉开椅子坐下，开学第一天没什么可整理的，就把笔记本和文具拿出来，摆在靠墙的桌角。
七点半铃声打响，广播通知各班下楼集合准备升旗仪式，而旁边的座位依旧空着，叫人很安心。
喻阳低头整了整校服，别上队徽，将外套拉链拉到锁骨处标准位置，刚从后门走出教室，心就坠到了地上。
“……”
原时单手拎包压在肩上，看见喻阳，又后退半步扫了眼教室门牌，确认自己没走错。
“呃，时哥早。”喻阳的礼貌不允许他见到熟人不打招呼，“分到一个班了，有点巧，对不起。”
原时绕过他进去，放书包时看见隔壁有人，又皱了下眉。
“你坐这？”
喻阳刚捡起来的心又猛颤了一下。
“是、是呀，老师安排的。”他实话实说，“我问了能不能调座位，老师不让，说会影响其他同学。”
原时嗤了一声：“老黄花真会来事。”
广播持续催促学生集合，教室已经几乎走空了，两人去得晚，喻阳还认不住同班同学，默默跟着原时才找到自己班队伍，和他一起站在队尾。
今天也是个大晴天，但初春的清早有点凉，喻阳外套里裹了毛衣，穿得很厚实。
原时一贯少衣，内里是前几日见过的字母短袖，校服外套松垮敞着，袖子也撸了起来，露出两截壮实的小臂。
他肤色深，青筋微凸，因为长年干农活，手也有些粗糙。
被按住脸的时候磨得眼皮疼，感觉沙沙的，抓劲更是毫不留情。
喻阳“啊”了一声，被迫转向正前方，耳边传来原时低冷的声音：“再看揍你。”
“……没看，”喻阳睁开眼，目不斜视地小声提醒，“你好像没戴队徽。”
原时说：“谁管。”
喻阳用余光左右瞄，正想确实没有那种抓仪容仪表着装规范扣分的学生委员，原时旁边就冒出来个人。
“拉链拉上，”是黄老师，“敞着像什么样，看你旁边同学怎么穿的。”
“……”旁边同学喻阳打了个寒颤。
原时没动，黄老师就杵着等，等到原时不耐烦终于拉上了，她才继续往前巡。
升旗仪式后接着开学典礼，校领导优秀教师学生代表轮番上台发言，罚全体师生站了整一节课时。
解散前黄老师点了后排几个高大男生去领教材，不知道是想给个机会喻阳熟悉同班同学，还是要磨磨他一来就想搞特例的娇气病，把他也点上了。
男生们勾肩搭背走在前头，喻阳跟在后头，和插着裤兜独行的原时隔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时哥，下午打球去不去？”其中一个落下几步，碰了碰原时胳膊问他。
“有事。”
“开学第一天有什么事，”那男生说，“难得逮到你来一次学校，走呗，都多久没跟你打了。”
原时不说话，那男生朝他身边看见喻阳，眼神一亮：“生面孔喔，新来的？”
这边本地人说方言多，讲国语也带着粤话里自来熟的懒散腔调，第一次见像认识十年，让人感觉很亲切。
喻阳对他笑笑：“你好，我叫陶思然，刚转学来的，多多关照。”
原时看了他一眼，那男生大笑起来，手臂伸过来拍他脑袋：“我周家轩，叫声哥，哥罩你。”
喻阳正要叫，周家轩就被原时顶了一肘，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哇哇喊。
“全班最小，好意思？”
周家轩顶回他一记：“妖，那我早读书嘛，就你最大咯，比我们都多放了一年假。”
原时没说话，喻阳听不懂，当着阎罗王的面问了怕冒犯，就眼神询问地朝周家轩眨了眨。
周家轩是个大嘴巴，有料只管爆：“时哥小六休学过一年，所以现在是十七岁，比我们都大。”
“噢噢，”喻阳顺口，“为什么休……”
原时看了他一眼。
“行了，”但话是对周家轩说的，“下午打球你用嘴传。”
周家轩立马响应：“就这么说定，不来是猪！”
又转头邀请新同学：“然仔来不来？娱乐局，人多人少都能打。”
这是融入新集体的好机会，喻阳是想答应的，但原时在这里，他又有些犹豫。
“你看时哥干什么，”周家轩以为他俩不认识，勾着喻阳的肩说，“别怕他，他对谁都这脸，习惯就好。”
喻阳：“……”
他担心的是原时会说“有他没我”，搞得场面很尴尬。
幸好马上就到领取点了，也可能是原时不想当猪，所以直到周家轩跑开他都没出声反对喻阳的加入。
喻阳松了口气。
周家轩是班长，负责清点教材数量，全班四十人，五个男生搬完，得走两趟。
原时和周家轩搬最多，喻阳在这几个人里明显小一号，又是新来，周家轩让他搬课本最薄的两科，还问用不用帮忙。
喻阳说不用，笑笑对他道谢，说“唔该轩仔”。
拉近关系最快的方法是礼貌待人，有来有往，周家轩的自来熟给了个好台阶，喻阳从不拒人好意，上得很熟练。
“应该应该。”
周家轩平时咋呼惯了，没谁对他这么客气过，喻阳这一笑整得他都有点迷糊，走到原时身边低声道：“你别吓人家乖乖仔。”
“乖？”原时说，“你认识他多久。”
周家轩说：“你不也才认识一天，就知道人家不是了？”
原时沉默地走，没有回话。
不止一天。
他见识过陶思然年幼时的脾气，人的观念不会轻易改变，只是随年龄增长变得更加会伪装，将本性掩饰起来，博旁人喜欢。
现在的陶思然和以前没什么不同，顶着张迷惑人的笑脸，连他也险些又被骗过。
不会再信了。原时想。
看他能装多久。
【作者有话说】
有些是伏笔没完全展开，别忘了阳仔是代替陶思然来村的喔
柿子哥：叫我哥可以，叫别人哥是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