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秋猎交锋
秋猎前夜,秦战在将军府后院练刀。刀锋破空之声惊得树梢寒鸦四散,月光下他赤裸的上身布满细密汗珠,肌肉线条随着每一次劈砍绷出凌厉弧度。
再练下去,明日该手抖了。温亭羽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他披着件月白外衫,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秦战收刀入鞘,转身时带起一阵带着铁锈味的风。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漏出的药汁顺着下颌滑落,被温亭羽用帕子轻轻拭去。
明日......温亭羽刚开口,就被秦战捏住下巴。
别离我超过十步。秦战拇指碾过他下唇,眸色暗沉,那老狐貍特意强调要带你。
温亭羽握住他手腕,指尖在脉搏处轻轻一按:陛下他不会......
不会什么?秦战突然逼近,鼻尖几乎抵上他的,五年前他借我之手除掉大皇子时,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
秋风卷着落叶从两人之间穿过,温亭羽睫毛颤了颤,忽然仰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知道了,秦大将军。
秦战呼吸一滞,扣住他后脑加深这个吻,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松开。他粗粝的掌心贴着温亭羽后颈,声音沙哑:记住你说的话。
晨光微熹时,秦战已披甲立于院中。玄铁轻甲在秋阳下泛着冷光,腰间佩刀随着他的步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擡手调整护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爹!温言小跑过来,手里捧着个油纸包,刚出锅的羊肉包子。
秦战接过咬了一口,滚烫的肉汁烫得他眉头一皱。温言踮起脚想帮他系披风带子,却被他按住肩膀:去叫你阿爹。
温亭羽从药房出来时,手里还捏着半截艾条。他今日穿了件靛青色骑装,腰间束着秦战送他的犀角带,发丝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
秦战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突然伸手抽掉玉簪,黑发如瀑般散落。
束发碍事。秦战从怀中掏出根红绳,三两下将他的头发扎成马尾,这样利索。
温亭羽任由他摆弄,指尖拂过秦战甲胄上的云纹:非要穿甲?
陛下特意嘱咐的。秦战冷笑,拇指蹭过他唇角沾到的药末,说是要看看北衙禁军的威风。
温言在院子里兴奋的踱步:爹爹!你说我能射中兔子吗?
秦战正给温亭羽系披风带子,闻言头也不回:能,但别乱跑。他手指灵活地打了个结,顺势在温亭羽颈侧摩挲一下,围场北面有片沼泽,别往那去。
温亭羽刚要点头,忽见宫里的马车已到府门外。小太监捧着个锦盒小跑过来:陛下赏小公子的骑装。
盒中是套靛蓝色劲装,袖口用银线绣着云纹。温言欢呼着要去换,却被秦战一把按住肩膀。他盯着那衣裳看了半晌,突然从自己箱笼里取出套玄色短打:穿这个。
温亭羽看着儿子刚想撅起的嘴,轻笑着揉揉他脑袋:你爹这件是西域冰蚕丝的,箭都射不穿。
朱雀大街上銮驾已备,皇帝一身月白骑装,金冠束发,正含笑与几位老臣说话。见他们来了,目光在温亭羽身上一扫,笑意更深:秦爱卿果然准时。
秦战单膝跪地行礼,甲胄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温亭羽刚要跟着行礼,皇帝已虚扶一把:温爱卿不必多礼。指尖在温亭羽腕上一触即离,却让秦战眼角一跳。
猎场在林苑西侧,秋风卷着枯叶在马蹄下翻飞。温言被安排在随行文官队伍里,眼巴巴望着秦战。皇帝见状笑道:小公子可想试试弓箭?
温言眼睛一亮,又怯怯看向秦战。秦战下颌绷紧,正要拒绝,温亭羽已轻声道:去吧。少年欢呼一声,小跑着去领了副小弓。
秦将军太过谨慎了。皇帝策马靠近,马鞭轻点秦战肩甲,男孩子总要历练。
秦战握缰的手青筋暴起:陛下说得是。
号角声响,狩猎开始。秦战始终不离温亭羽左右,每当皇帝靠近,他必会策马挡在中间。第三次时,皇帝挑眉:秦爱卿这是防着朕?
臣不敢。秦战声音硬得像铁,林深兽猛,臣得护着自家夫人。
皇帝轻笑,突然扬鞭指向东南:那边鹿群多,温爱卿可要试试?不等回答,已策马而去。温亭羽看了秦战一眼,轻夹马腹跟上。
林间光线忽明忽暗,落叶在蹄下沙沙作响。秦战始终落后半个马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处树丛。忽然,前面银光一闪,一支流矢破空而来,直取温亭羽面门!
小心!
秦战拔刀已来不及,只见一道月白身影飞扑而来。皇帝抱着温亭羽滚落马背,箭矢深深钉入树干。温亭羽被护在身下,发间沾满枯叶,脸色煞白。
陛下!侍卫们蜂拥而至。
秦战一个箭步冲上前,单膝跪地将温亭羽拉起,手掌在他背上快速摸索:伤到哪了?声音哑得不成调。
温亭羽摇头,转向皇帝:陛下可有大碍?
皇帝拂去袖上尘土,腕间一道血痕刺目惊心。温亭羽立刻取出随身金疮药,却被秦战一把夺过:我来。
药粉洒在伤口上,皇帝眉头都没皱一下,目光始终落在温亭羽脸上:无妨,擦破点皮。
回营路上,秦战一言不发,握着缰绳的指节发白。温亭羽几次想说话,都被他阴沉的眼神制止。安顿好温亭羽后,秦战转身就走:我去谢恩。
御帐外秋风骤起,旌旗猎猎作响。
侍卫长刚要通传,秦战已一把掀开绣金帐帘,甲胄上未干的血迹在暮色中泛着暗光。
臣,谢陛下救命之恩。秦战单膝重重砸在青砖地上,铁甲与石面相撞的闷响惊飞了帐外栖鸟。
皇帝正由太医包扎手上伤口,见状挥手屏退左右。染血的绢帕落入铜盆,激起一圈涟漪:秦爱卿不必......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秦战猛然擡头,眼中燃着暗火,只温亭羽一人,求陛下成全。
殿内霎时死寂。炭盆里银丝炭爆出个火星,映得皇帝眸色明灭不定。他忽然轻笑,将另一片染血的帕子掷入铜盆:朕若说不呢?
秦战直接匍匐跪了下去,护心镜重重磕在地毯上。他擡头时,下颌绷成凌厉的弧线:臣这条命,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波斯地毯上,晕开暗色痕迹,陛下随时可以拿去。
皇帝挑眉,翡翠扳指在紫檀案几上叩出清响:哦?尾音微微上扬,像悬在梁上的剑。
但温亭羽,秦战一字一顿,指节捏得发白,铁护腕竟被生生捏出裂痕,不行!
帐外忽起狂风,卷着沙粒拍打在牛皮帐上,如骤雨倾盆。皇帝忽然起身,擡起秦战下巴。
他俯身时,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五年前你要与我联手,除去大皇子时,声音轻得像叹息,怎么不说这话?
秦战眸色骤沉,突然抓住皇帝手腕。护甲边缘割破掌心,鲜血顺着鎏金龙纹蜿蜒而下:当年陛下说,他齿间挤出嘶哑的声音,是为肃清朝纲。
是。皇帝任由他抓着,忽然凑近耳畔,呼吸喷在秦战的耳朵上,可若朕现在说,指尖划过秦战颈侧跳动的血脉,更是为了那个被你藏在西北的小太医呢?
秦战呼吸骤停,猛地将皇帝推开。长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出帐顶蟠龙狰狞的鳞爪。
放肆!侍卫们冲进来,刀光如雪。却见皇帝摆摆手,月白袖摆沾了秦战掌心血迹:退下。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语气忽然疲惫:秦战,你以为朕为何准你带他远走扬州?玉扳指叩在案上,又为何五年不召?
秦战握刀的手微微发抖,刀鞘上缠着的红绳早已褪色——正是温亭羽当年系上的平安结。
因为朕知道,皇帝转身望向帐外暮色,残阳如血染红他半边脸庞,他看你时......忽然轻笑一声,眼里有光。
最后一字落下时,秦战手中长刀铛啷坠地。
“你说......”,皇帝脸上带着不明的情绪,声音落寞:“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呢?”
这句话像柄钝刀,狠狠扎进秦战胸口。他踉跄后退一步,刀鞘撞上案几,震翻茶盏。
滚吧。皇帝背对着他摆摆手,明日猎场有埋伏,别带他来。
秦战深深看了那月白背影一眼,转身时铠甲铿锵作响。掀开帐帘的刹那,秋风裹着枯叶拍在他脸上,远处传来温言清脆的笑声。
温亭羽正带着孩子在溪边洗手,靛青色衣袖挽到手肘,露出截白玉似的小臂。见秦战走来,他擡头一笑,眼底映着晚霞,果然有光。
秦战大步过去,当着所有禁军的面将人狠狠搂进怀里。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把骨头都揉碎。
怎么了?温亭羽被他勒得生疼,却还是轻轻拍他后背。
秦战把脸埋在他颈窝,呼吸粗重:回家。
当夜将军府主屋灯火通明。秦战将温亭羽压在榻上,吻得又凶又急。温亭羽唇瓣被咬破,尝到铁锈味也不推开,只是温柔地抚过他紧绷的后背。
明日......温亭羽刚开口,就被秦战堵住嘴。
明日我独自去。秦战抵着他额头,声音沙哑,你和言儿在家。
温亭羽望进他眼底,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伸手描摹秦战眉骨上的旧疤,轻声道:好。
烛火噼啪一跳。秦战突然扯开他衣襟,在锁骨上重重咬了一口。温亭羽吃痛闷哼,却被他趁机侵入唇齿。纠缠间玉带落地,床帐摇晃,满室只剩急促的喘息。
窗外,一轮孤月悬在梧桐枝头,照见将军府外墙角闪过几道黑影。
秦战在温亭羽看不见的角度,盯着窗纸上的影子眯起眼睛,手却温柔地抚过怀中人汗湿的鬓发。
秋猎第二日,晨雾未散。皇帝立在鎏金御辇前,指尖拂过箭囊里的白羽箭。
当秦战独自策马而来时,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温爱卿身子不适?皇帝明知故问,目光扫过秦战颈间新鲜的抓痕。
秦战单膝点地,铁甲在晨露未干的草地上碾出深痕:回陛下,内人昨夜染了风寒。声音哑得厉害,像是整夜未眠。
皇帝轻笑,转身登上御辇。明黄帷帐垂落的瞬间,他忽然抛来一个锦囊:赏你的。秦战接住时,闻到熟悉的药香——
是温亭羽常配的安神散。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
温亭羽站在书案前,指尖抚过颈间红痕。晨光透过窗纱,将那些痕迹照得愈发鲜明。他拢了拢松散的衣襟,开始整理温言昨夜练字的宣纸。
平安二字写得歪歪扭扭,笔锋却透着执拗。温亭羽用镇纸将温言练字的宣纸一张张压平。
风卷落叶过庭院,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进窗棂,正落在平安二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