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将情君绣山河

第73章 御驾亲临

第73章 御驾亲临

晨光刚刚染白窗纸,温亭羽就已起身。他站在焕然一新的医馆正堂,指尖轻轻抚过新制的紫檀药柜。

木料特有的清香混着草药的苦涩在空气中交织,一百零八个小抽屉上贴着他连夜写好的药名标签,每一笔都力透纸背。

阿爹!温言从后院跑来,崭新的靛青色衣衫衬得小脸格外精神。

他手里举着个红绸扎成的花球,跑得太急,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这个挂哪儿好看?

温亭羽弯腰替他理了理歪斜的衣领,手指不经意碰到孩子温热的脖颈,感受到脉搏跳得又急又快:挂在匾额下就好。

他顿了顿,紧张?

温言摇摇头,又用力点点头,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陛下......真的会来吗?他小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红绸穗子。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的金属脆响。

秦战大步走进来,玄色官服上的金线麒麟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腰间玉带将宽肩窄腰勾勒得愈发挺拔。

他单手按住温言肩膀:去换双鞋。见孩子疑惑的眼神,又补充道,你右脚鞋带松了。

温言低头一看,果然右脚鞋带已经散开,连忙红着脸跑回后院。

秦战这才转向温亭羽,伸手拂去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看。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温亭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月白色长衫,袖口绣着暗纹的云纹若隐若现:太素了?

正好。秦战的手指在他腰间玉带上流连,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温润的玉石。

像......话未说完,外头突然响起三声净鞭,紧接着是太监尖细的嗓音:

圣驾到——

整个医馆瞬间安静下来。温亭羽深吸一口气,刚要迈步,却被秦战一把攥住手腕。宽厚的掌心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拇指在他腕骨上轻轻一按,是个无声的安抚。

院外,明黄色的仪仗已经停驻。侍卫们分列两侧,刀鞘上的红缨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温言不知何时已经回来,规规矩矩地站在温亭羽身侧,小手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却又忍不住探头张望。

皇帝来得比预期还早。

年轻帝王未着龙袍,只穿一件靛青色云纹常服,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正仰头望着门楣上蒙着红绸的匾额,侧脸在薄雾中显得格外清俊。

臣参见......

免礼。皇帝擡手虚扶,广袖滑落,露出一截如玉的手腕。

他的指尖在晨光中近乎透明,却在即将触到温亭羽衣袖时不着痕迹地收回,今日朕只是来讨杯茶喝。

温亭羽垂首应是,余光瞥见皇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像蜻蜓点水般掠过他束得一丝不茍的发冠,又扫过他因匆忙起身而微微敞开的领口,最后停在他握着门环的修长手指上。

陛下请进。温亭羽侧身让路,却见皇帝突然朝身后招了招手。

两名侍卫擡着个红木箱子上前,箱盖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数十个青瓷药瓶。瓶身薄如蝉翼,在晨光中泛着雨过天青的色泽。

太医院新制的安宫丸,皇帝笑道,指尖轻轻抚过药瓶,算是朕的贺礼。他的目光落在温亭羽脸上,像是期待着什么反应。

秦战突然上前一步接过箱子,手臂肌肉绷紧,青筋在古铜色皮肤下若隐若现。

温亭羽注意到他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箱角——这是他在战场上看中某物时的习惯动作。

揭牌吧。皇帝从袖中取出金剪,亲自剪断匾额上的红绸。他的衣袖拂过温亭羽的手背,带着龙涎香的气息,转瞬即逝。

红绸滑落的刹那,整条街骤然寂静。杏林春满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流光溢彩,落款处御笔亲题的朱印红得刺眼。

温亭羽执壶的手稳如磐石。沸水冲入青瓷盏,龙井茶叶在澄澈的水中舒展翻滚,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低垂的眉眼:陛下请用茶。

皇帝接过茶盏时,指尖在杯沿微妙地停顿了一瞬:听闻爱卿擅用金针?

略通皮毛。温亭羽的袖口不慎扫过砚台,溅上几点墨痕。秦战突然伸手,粗粝的拇指在他腕间一抹,却将墨迹晕开成更大一片青黑。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停留片刻,忽然轻笑:朕近日睡不安稳......

秦战突然上前半步,恰好挡在两人之间:陛下日理万机。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沉,握着箱子的手背青筋暴起。

皇帝轻笑一声,将空盏递给侍从:爱卿不必多礼。他的目光越过秦战的肩膀,最后看了眼温亭羽低垂的睫毛,朕期待爱卿妙手回春,造福百姓。

直到銮驾远去,温亭羽才长舒一口气。秦战仍死死盯着皇帝离去的方向,手中的红木箱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松手,温亭羽轻轻按住他的手腕,药瓶要碎了。

秦战这才回神,却突然将人拉进怀里,力道大得让温亭羽闷哼一声:他看你那眼神......

胡说什么。温亭羽耳根微红,挣了挣没挣脱,陛下只是赏识医术。

秦战冷哼一声,低头在他颈侧狠狠咬了一口,直到留下清晰的牙印才松口:我的。

话未说完,街尾突然传来清脆的童声:安神香囊,每人限领一个!

温言穿着簇新的湖蓝色襕衫,正踮着脚往贵女们手里塞香囊。有个胆大的姑娘突然捏了捏他的脸蛋,惊得他手里的竹篮差点翻倒。

小公子生得真俊。鹅黄衫子的少女用团扇掩唇,可曾订亲?

温言耳尖通红,正要后退,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秦战单手拎起他的后领,像提小猫似的将他护到身后:犬子愚钝,让诸位见笑。

贵女们慌忙行礼,绢帕上绣的鸳鸯在慌乱间掉了一地。

温亭羽给秦战端了盏茶,秦战接过他手中的茶盘,指尖在他脉门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慌什么?

我没......

辩解的话被一阵香风打断。方才那群贵女竟又围了上来,为首的递上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太医大人,您袖口沾了墨......

秦战突然横跨一步,玄色披风将温亭羽挡得严严实实:诸位若是问诊,请排队。

他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若是别的——刀鞘重重砸在地上,惊起一片尘埃,出门右转是胭脂铺。

人群霎时散了大半。温亭羽望着秦战紧绷的侧脸,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斜的领口:醋了?

呵。秦战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拇指在跳动的脉息上重重碾过,晚上再收拾你。

茶过三巡,医馆正式开诊。温亭羽坐在窗边的诊台前,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执笔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狼毫蘸墨时用力稍重,一滴墨汁溅在雪白的袖口上,像一滴突兀的血。

笨。

秦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高大的身影将阳光遮去大半。他粗粝的拇指直接擦过那片墨渍,力道大得几乎要磨破衣料,却将痕迹抹得更开,在月白衣袖上拖出一道长长的黑痕。

温亭羽无奈地睨他一眼,对方却理直气壮地又蹭了两下,直到把整片袖口都揉得皱巴巴才罢休。

秦战......温亭羽压低声音,耳尖泛起薄红。

秦战俯身,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

温亭羽突然按住他的手,声音紧绷,你看那个穿紫衣的......

秦战眯眼望去,只见人群中有个紫衣女子正鬼鬼祟祟地将一包东西塞进药柜最下层的抽屉。他大步上前,铁钳般的手一把扣住那人纤细的手腕。

做什么的?

女子吓得脸色煞白,腕骨在秦战掌中发出轻微的脆响。她抖抖索索从袖中掏出一张烫金名帖:家、家父是太医院周院判......这是祖传的金疮药方......

秦战松开手,指腹在她雪白的腕间留下一圈明显的红痕。他展开药方粗粗扫了一眼,突然挑眉:周院判舍得把这个给你?

温亭羽快步走过来,接过药方细看。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这是......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药方末尾赫然写着陪嫁二字。

嫁妆。紫衣女子声如蚊蚋,突然提起裙摆就跑,腰间环佩叮当作响,只留下一缕幽兰香气在药柜间萦绕。

温亭羽呆立原地,药方在指尖微微发抖。秦战突然抽走药方,三两下折好塞进自己前襟,还故意拍了拍:充公。

那是人家的......

现在是你的了。秦战打断他,转头对看热闹的百姓吼道,看什么看?都排队去!这一嗓子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人群立刻作鸟兽散。

温亭羽摇头失笑,执笔的手腕一转,在药方上落下最后一味药材。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修长的指节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笔尖在宣纸上拖曳出流畅的墨痕。

秦战抱着手臂斜倚在药柜旁,玄色劲装下的肌肉线条紧绷。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门外排队的人群,在几个探头探脑的贵女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吓得她们慌忙用团扇掩面。

下一个。温亭羽轻唤,声音如春风拂过新茶。

一位拄着枣木拐杖的老妇人颤巍巍上前,枯瘦的手刚要行礼,突然被秦战拦住:老人家坐着说。

他单手拎起诊台旁的藤椅,稳稳放在老妇人身前,动作利落得仿佛那不是把椅子而是柄轻剑。

温亭羽擡头,正对上秦战的目光。晨光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流转,映出对方刚毅的轮廓。

两人相视一笑,檐下铜铃忽被春风吹响,叮叮咚咚惊飞了几只正在啄食药籽的麻雀。

老妇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仅剩的两颗门牙:两位大夫都是好人呐。

温亭羽诊脉的手指微微一顿,擡眸看向老妇人浑浊的眼睛:您这咳疾有二十年了吧?

老妇人连连点头,枯枝般的手指抓紧了拐杖:大夫真是神了,整整二十三年......

秦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药柜前,宽大的手掌精准地抓出几味药材。他动作利落地包好药包,系绳时指节翻飞,竟比温亭羽还要熟练几分。

早晚各一服。秦战将药包塞进老妇人手中,顺手又往她篮子里放了几个铜钱,买些梨子炖着吃。

老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温亭羽挑眉看向秦战:你何时学会认药了?

秦战嘴角微扬,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每晚看你配药,早记熟了。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惹得温亭羽执笔的手微微一颤。

日影西斜,看诊的人渐渐散去。温亭羽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发现秦战不知何时已经煮好了茶。白瓷茶盏里飘着几朵菊花,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