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将情君绣山河

第66章 风波平息

第66章 风波平息

三日后,秋阳正好。温亭羽正在药房配药,修长的手指握着药碾,将晒干的茯苓细细研磨成粉。阳光透过窗棂,在他素白的衣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衙役的呼喝。

温亭羽手中动作一顿,擡头便看见知府大人带着四个衙役大步走了进来。赵知府一身崭新的绛紫色官袍,腰间玉带随着步伐晃动,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泽。

温太医,赵知府拱手作揖,脸上堆着刻意讨好的笑容,眼底却藏着几分不耐,上次下官提过的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温亭羽放下药碾,指尖在粗布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大人说的是......声音平静如水。

自然是进京为陛下诊治的事。赵知府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袖中飘出一缕龙涎香的气息,太医院已经束手无策,陛下龙体......他欲言又止,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温亭羽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草民不过乡野郎中,恐怕......

温太医何必自谦?赵知府突然提高声调打断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您的医术连陈院判都赞不绝口。当年在边关,您连中三箭的伤患都能救活......

正说着,后院门帘猛地被掀开。秦战大步走了进来,带进一阵松木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他刚练完剑,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玄色劲装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见赵知府在场,他眉峰微挑,不动声色地站到温亭羽身侧,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腰。

秦将军。赵知府笑容僵硬地行礼,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下官正与温太医商议要事。

秦战单手搭在温亭羽肩上,拇指在他颈侧轻轻摩挲,目光却锐利如刀:什么事这么急,连让人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几个衙役不自觉地绷直了背脊。

赵知府额角渗出细汗,官袍下的双腿微微发抖:这......事关陛下龙体......

哦?秦战似笑非笑,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温亭羽腰间玉佩的流苏,那大人应该去请御医,来找我们做什么?

药房内一时静得可怕,连药碾里的粉末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赵知府脸色青白交加,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温亭羽轻轻拍了拍秦战的手背,转向赵知府时神色温和:大人,此事容我们再考虑几日。

赵知府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是......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在秦战的注视下将话咽了回去,只能拱手道:那......下官静候佳音。

待知府一行人仓皇离开,脚步声彻底消失后,秦战一把将温亭羽拉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深深吸了一口他发间的药香:你怎么想?

温亭羽沉默片刻,擡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汗湿的胸膛上:再等等看。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几分犹豫。

秦战收紧手臂,在他发间落下一个轻吻:听你的。

院外,知府的轿子匆匆离去,惊飞了几只觅食的麻雀。药房里,两人相拥的身影被阳光拉长,投在药柜上,久久未动。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悬在梧桐树梢,将清辉洒满后院。石桌上摆着一壶温热的桂花酿,两个白瓷酒杯映着月光,泛着莹润的光泽。

温亭羽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节奏时快时慢,泄露出内心的不平静:若真如赵知府所说,陛下病情危重......

那也不该我们去蹚这浑水。秦战提起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入杯中。

他将酒杯推到温亭羽面前,杯底与石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正值多事之秋,你无论怎么做,都是不对,之前的事你都忘了吗?

温亭羽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即饮下。他的指尖沿着杯沿缓缓打转,月光在白玉般的指节上流淌:没忘。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秦战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拽。温亭羽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坐在他腿上。

秦战的手臂立刻环上来,将他牢牢锁在怀中:我们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生活,我觉得很好,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温亭羽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秦战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皂角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让人莫名安心。

他微微仰头,看见月光为秦战刚毅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连睫毛都染上了细碎的光晕。

可是......温亭羽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秦战低头,鼻尖蹭过他的耳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肌肤上,我们有言儿要照顾,有这个家要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温亭羽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放松身体,完全倚进秦战怀里。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荷塘的清香。一只萤火虫晃晃悠悠地飞来,在他们周围盘旋,像是天上的星星坠落凡间。

那明日......温亭羽刚开口,就被秦战打断。

明日我陪言儿去钓鱼。秦战的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你不是说要教他认水边的草药?

温亭羽轻笑,终于不再纠结:好。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融,再也分不清彼此。石桌上的酒渐渐凉了,却无人去饮。对他们来说,此刻的相拥,胜过世间所有的琼浆玉液。

又过了两日,扬州城晴空万里。温言正在院中练习秦战新教的剑法,木剑在空中划出凌厉的破风声。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打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调整着每一个动作。

突然,城中钟声大作。沉闷的钟声一波接一波,从城中心的钟楼扩散开来,震得檐下燕子惊飞而起。

温言收势而立,木剑垂在身侧,疑惑地走向街口。街上行人纷纷驻足,商贩们放下手中的活计,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是......温言喃喃自语。

旁边卖菜的老汉摇头叹息,粗糙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丧钟啊......整整二十七响,这是......话未说完,老汉突然噤声,匆匆收拾菜摊离去。

温言正欲追问,忽觉身后一阵熟悉的松木气息逼近。秦战不知何时已从武馆赶来,大手一伸将他拦腰抱起:走,回家,找你阿爹去。声音低沉得可怕。

医馆内,温亭羽站在药柜前,手中握着一株人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参须。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那双深邃的眼眸。

陛下驾崩了。秦战放下温言,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什么。

温亭羽指尖一颤,那株上好的老山参掉在柜台上,发出轻微的闷响:这么快?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秦战大步上前,宽厚的手掌复上他微凉的手背:接下来,要举行国丧,太子要登基,朝中必然大乱,没人会记得我们了。拇指在他腕间轻轻摩挲,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温亭羽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也好。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温言站在一旁,虽然不太明白那沉重的钟声意味着什么,但能敏锐地感觉到屋内气氛的变化。

他悄悄挪动脚步,一手拉住秦战粗糙的大手,一手握住温亭羽修长的手指:阿爹,爹爹,我饿了。声音刻意放得轻快,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秦战闻言大笑,爽朗的笑声瞬间驱散了屋内的阴霾。他一把将温言举起来架在肩上,仿佛孩子轻得像片羽毛:走,爹爹带你去买菜,今天我要露一手!转头看向温亭羽时,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温亭羽摇头失笑,伸手替温言理了理练武时弄乱的衣领:慢些,别摔着。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宠溺。

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很长。那影子紧密相连,再也分不清彼此。

街角的茶肆里,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京城的变故,而他们只是路过,走向飘着食物香气的小巷深处。

远处钟楼的余音终于散尽,暮色中的扬州城依旧繁华热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晚的厨房格外热闹。秦战难得亲自下厨,高大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宽厚的肩膀几乎挡住了大半火光。

菜刀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鲜嫩的笋片如雪花般落下。温言踮着脚在一旁观摩,眼睛瞪得圆圆的——他从未见过爹爹这般娴熟的刀工。

去,把阿爹叫来吃饭。秦战头也不回地吩咐,手中的铁勺在锅中翻飞,带起一阵诱人的香气。

温言一溜烟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拽着温亭羽的衣袖回来了。温亭羽手中还拿着一卷医书,鼻尖微动:好香。

桌上很快摆满了菜肴:油亮酥脆的烧鹅,碧绿欲滴的时蔬,鲜香扑鼻的笋干炖肉,还有一盅温亭羽最爱的莲藕排骨汤。

温言坐在凳子上,小短腿够不着地,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尝尝这个。秦战夹了块鹅腿放在温言碗里,金黄的脆皮上还滋滋冒着油花。

温言顾不得烫,啊呜一口咬下去,油脂顺着嘴角流到下巴。温亭羽用手帕给他擦嘴,眼中漾着温柔的笑意: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指尖轻轻刮去他鼻尖上沾着的一粒芝麻。

秦战倒了三杯桂花酿,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连温言也得了一小杯,杯底浅浅的一层,刚好没过杯底的花纹。

来,庆祝一下。秦战举起酒杯,粗犷的面容被烛火镀上一层暖色。

温言双手捧起杯子,好奇地问:庆祝什么?

秦战与温亭羽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映着对方的影子。秦战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庆祝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

三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温言学着大人的样子一饮而尽,却被辣得直吐舌头,小手不停地扇风。

秦战哈哈大笑,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亭羽则赶紧递了杯蜂蜜水给他,眼中满是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时而分开,时而交融。温言吃饱喝足,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开始犯困,最后直接歪在温亭羽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沾着一粒饭粒。

秦战轻手轻脚地将他抱起,送回厢房。回来时,看见温亭羽站在窗前,月光为他披上一层银纱。秦战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想什么呢?

温亭羽放松地靠在他怀里,望着窗外的明月:想我有多幸运。

秦战低笑,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不是你幸运,是我眼光好。

窗外,明月高悬,清辉如水。院角的桂花树随风轻摇,洒落一地细碎的花瓣。那些远在京城的钟声、纷争,都随着夜风消散在远方,再也惊扰不到这个温馨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