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武馆风波
有了温父帮忙,医馆的担子轻了不少。
温亭羽终于能腾出时间,每日午后拎着食盒去武馆看秦战。
食盒里总是装着温父精心准备的饭菜,有时是鲜香的鸡汤,有时是清爽的时令小菜,偶尔还会有一壶温热的桂花酿,让秦战在练武之余解解乏。
这日天气晴好,秋风送爽,温亭羽提着沉甸甸的食盒,沿着青石板路慢悠悠地往武馆走去。
还未到门口,便听见院内传来阵阵呼喝声,拳脚破风的声响混着徒弟们整齐的踏步声,隔着院墙都能感受到那股蓬勃的朝气。
他推门进去,只见秦战赤着上身,正在指点徒弟们练拳。
阳光透过院墙边的老槐树,斑驳地洒在他身上,汗水顺着结实的脊背滑下,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
他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随着每一个动作绷紧又舒展,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温亭羽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人的身影。
秦战背对着他,正纠正一个徒弟的姿势,手掌托着对方的手肘,声音低沉而耐心:腰要沉,力从地起,别光靠手臂。
徒弟们练得认真,谁也没注意到门口多了个人。直到温亭羽扬声道:歇会儿吧。
秦战回头,见是他,眼睛一亮,唇角立刻扬起一抹笑意。他三两步走过来,身上还带着蒸腾的热气,混着汗水与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了什么好吃的?
父亲炖的鸡汤,还有几样小菜。温亭羽将食盒递给他,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秦战身上——
这人练武时总是不知收敛,肩膀和手臂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淤青,显然是这几日与人切磋留下的。
他皱了皱眉,指尖轻轻碰了碰其中一处:又跟谁动手了?
秦战浑不在意地揭开食盒盖子,浓郁的鸡汤香气顿时飘散开来:刚刚来了个北边镖局的教头,说是要讨教几招。他舀了勺汤吹了吹,三十招就趴下了,没意思。
你...温亭羽从袖中取出随身带的药粉,沾了茶水轻轻点在那处伤口上,总这般逞强。
药粉触到伤处,秦战肌肉本能地绷紧,却仍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心疼了?
秦战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小伤,过两日就好。他接过食盒,凑近闻了闻,笑道:岳父的手艺比你好多了。
温亭羽瞥他一眼,伸手就要夺回食盒:爱吃不吃。
秦战眼疾手快地避开,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带。温亭羽猝不及防,踉跄了一步,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
秦战低头在他耳边低语,呼吸灼热:怎么,还不许我说实话?他的嗓音里带着笑意,你煮的汤,盐总是放多。
温亭羽耳根一热,挣了挣没挣开,索性由他去了。秦战低笑,拉着他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徒弟们见状,识趣地散开,各自去练基本功,有几个年纪小的还偷偷往这边瞄,被秦战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练你们的!
温亭羽无奈摇头,从食盒里取出碗筷,盛了一碗鸡汤递给他:趁热喝。
秦战接过,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叹了口气:岳父这汤炖得入味,鸡肉也嫩。他夹了一块鸡肉,递到温亭羽嘴边,你尝尝。
温亭羽张口接了,鸡肉炖得酥烂,入口即化,汤汁鲜香浓郁,确实比他自己做的好上许多。他点点头:父亲加了黄芪和枸杞,滋补气血。
秦战又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递到他唇边:再喝点。
温亭羽刚要拒绝,却见秦战眼神执着,只好低头抿了一口。汤水温热,顺着喉咙滑下,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分食着一碗汤,偶尔说几句话,大多是秦战讲今日武馆的趣事,温亭羽安静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随风轻轻晃动,时间仿佛也跟着慢了下来。
直到远处传来徒弟们的嬉闹声,秦战才放下碗,伸了个懒腰:该继续练了。
温亭羽收起食盒,站起身:我回去了,医馆还有病人等着。
秦战拉住他的手,拇指在他掌心轻轻摩挲:晚上早点回来。
温亭羽正想说话,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姑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她发髻散乱,脸颊上还带着一道血痕,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姑娘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惊恐,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秦战眉头一皱,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护在身后: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已经追了进来,为首的满脸横肉,指着姑娘厉声喝道:这丫头偷了我们少爷的玉佩,劝你少管闲事!识相的赶紧把人交出来!
姑娘浑身一颤,连连摇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没有偷东西!是他们少爷……他们少爷想强抢民女,我逃跑时不小心撞掉了他的玉佩,他们便诬陷我……
秦战眼神骤冷,目光如刀般扫过那几个家丁,周身气势陡然凌厉。他冷笑一声:滚。
家丁们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一颤,但仗着背后有人撑腰,仍强撑着气势。
为首的家丁啐了一口,恶狠狠道: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敢这么嚣张!我们少爷可是扬州知府的外甥!
秦战懒得废话,直接一脚踹向旁边的石凳。只听轰的一声,那石凳竟被他一脚踢得四分五裂,碎石飞溅,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家丁们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秦战眼神森冷,一字一顿道:再不走,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几个家丁咽了咽口水,终究不敢再纠缠,撂下几句你给我等着之类的狠话,灰溜溜地转身跑了。
院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姑娘低低的啜泣声在青砖地上轻轻回荡。
温亭羽走上前,衣摆扫过地上的落叶,蹲下身与她平视,从袖中取出块素白帕子递过去:没事了,先擦擦脸。
姑娘擡起泪眼,颤抖的手指接过帕子。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红痕,像是被人粗暴地抓握过。
多、多谢恩公相救...她声音细若蚊蝇,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在帕子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小女子父母双亡,原想来扬州投亲,谁知亲戚早已搬走...今日在街上,那恶少...
话未说完,她又哽咽起来。阳光透过槐树叶的间隙,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照得那张惨白的脸更显憔悴。
秦战抱臂站在一旁,肌肉线条分明的臂膀上还带着未干的汗珠。他看了温亭羽一眼,压低声音道:武馆全是男子,不方便留她。
温亭羽会意,略一思索便温声道:那便先留在医馆吧。正好缺个帮手,你可会些针线活计?
姑娘猛地擡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会的!我娘生前是绣娘,教过我...她突然噤声,像是怕自己话太多。
温亭羽伸手扶她:能走吗?
姑娘刚站起身,膝盖一软又要跌倒。秦战眼疾手快,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深蓝色的粗布衣裳将她被扯破的领口遮得严严实实,还带着温热的气息和淡淡的松木香。
走吧。秦战大步走在前头,背影如山般坚实,我送你们过去。
三人穿过小巷时,几个街坊探头张望,交头接耳。卖炊饼的王婆子正要开口询问,被秦战一个眼神止住。
阳光依旧明媚地洒在青石板上,几只麻雀蹦跳着啄食地上的米粒,仿佛方才那场冲突从未发生过。
转过两个街角,医馆的青砖小院已在眼前。温亭羽推开漆红的院门,正在晾晒药材的温父闻声擡头,见到三人这副模样,手中的药筛子差点掉在地上。
这是...?
秦战三言两语说明原委。温父听完,花白的眉毛皱成一团,赶紧招呼道:快进来坐着。亭羽,去煮碗安神汤来。
姑娘局促地站在院中,手指绞着秦战的外袍衣角。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又被秋风吹着跑远了。
温父见状,和蔼地招招手:丫头别怕,过来这边坐。他指了指院中石凳,又转身从屋里取出件干净的素色外衫,先换上这个。
姑娘眼眶又红了,接过衣衫小声道谢。温亭羽端着安神汤从厨房出来,见她仍站在原地不敢动,温声道:先把药喝了,我去给你收拾间厢房。
秦战站在院门口,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街面。他宽阔的肩膀将阳光挡去大半,在地上投下一道笔直的阴影。
这几日我让武馆的徒弟轮流在附近守着,他压低声音对温亭羽说,免得那些不长眼的再来生事。
温亭羽点点头,将药碗递给姑娘:慢慢喝,小心烫。
姑娘双手捧着碗,热气氤氲中擡起泪眼:两位恩公大德,芸娘...芸娘不知该如何报答...
不必说这些。温亭羽轻轻摆手,你且安心住下。父亲医术高明,你若愿意,可以跟着学些药理。
芸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小心地抿了口汤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兰花的旧荷包: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里面有些绣样,我、我可以帮忙缝补衣物...
温父接过荷包细看,赞叹道:好精巧的针脚!他转头对儿子笑道,咱们医馆的药材袋正好都该换新了。
夕阳西斜,将院中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秦战抱臂倚在门边,看着温亭羽细致地帮芸娘安排住处,温父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明日要教她辨认的药材。
晚风拂过,带来阵阵药香,混着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气。
留下来用饭吧。温亭羽突然回头,对秦战说道。夕阳的余晖为他清俊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意。
秦战心头一暖,大步走过去:正好尝尝岳父的手艺。他顺手接过温亭羽手中的被褥,低声道,今晚我留下守夜。
温亭羽耳尖微红,轻声道:胡闹...手上却悄悄捏了捏秦战的手指。“我去给芸娘拿套被褥。”
芸娘站在厢房门口,怀里抱着温亭羽给她的干净被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院中那道高大的身影。
秦战正帮着温亭羽整理药材架,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窄,动作间肌肉线条分明,透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力量感。
月光斜斜地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
芸娘看得有些出神,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她自小在乡下长大,见过的男子多是粗鄙的庄稼汉,何曾见过这般英武俊朗的人物?更何况,他还救了她……
正想着,秦战忽然转头,目光直直地朝她这边扫来。芸娘心头一跳,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怀中的衣物,耳根却悄悄红了。
芸娘。温亭羽的声音传来,厢房收拾好了,你去看看可还缺什么。
啊?哦……好、好的!芸娘回过神,抱着被褥快步走过去,却因为走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
一只温热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
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芸娘擡头,正对上秦战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指节修长,掌心覆着一层薄茧,触感粗糙却莫名让人安心。
芸娘的脸腾地烧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多、多谢秦师父……
秦战松开手,淡淡道:不必客气。说完,便转身走回温亭羽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药篓,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