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冬日暖阳
盛康五年·冬月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在空中打转。温亭羽裹紧了身上的棉袍,快步穿过军营,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边关的冬天来得又早又猛,才十一月初,就已经冷得刺骨。
医帐内,几个伤兵正围着炭火取暖。温亭羽一进门,他们就纷纷起身行礼:温大人!
不必多礼。温亭羽微笑着示意他们坐下,开始例行检查伤势,今天感觉如何?
好多了!一个年轻士兵咧嘴笑道,就是这天儿太冷了,伤口痒得厉害。
温亭羽点点头,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罐子:这是我新配的药膏,能止痒防冻。他细心地为每个伤兵涂上药膏,又叮嘱道,炭火别靠太近,小心烫伤。
检查完最后一个伤员,温亭羽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准备回自己的营帐整理医案。刚掀开帐帘,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温御医。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亭羽转身,看到秦战正大步走来。将军今天没穿铠甲,一身黑色劲装外披着厚重的毛皮大氅,显得格外挺拔。他的鼻尖和耳朵被寒风吹得微微发红,却丝毫不减威严。
将军。温亭羽行礼,声音因寒冷而有些发抖。
秦战皱了皱眉:怎么穿这么少?
下官没想到天突然这么冷...温亭羽不好意思地解释。他是南方人,对边关的严寒还是估计不足。
秦战没再多言,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温亭羽肩上:穿上。
这怎么行!将军您...
我不冷。秦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跟我来。
大氅上还残留着秦战的体温和气息,温亭羽裹紧这件过大的衣物,跟着将军穿过寒风凛冽的营地。他们来到一处新建的仓库前,秦战示意守卫打开门。
这是...温亭羽惊讶地看着仓库内堆积如山的毛毯、炭火和冬衣。
冬日物资。秦战简短地说,选些你需要的。
温亭羽这才明白,秦战是特意带他来取保暖用品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轻声道:多谢将军体恤。
秦战点点头,亲自挑选了几条厚实的羊毛毯和一件狐皮背心,又命人搬了一筐上好的银炭:送到温御医帐中。
回营帐的路上,温亭羽抱着满怀的御寒物品,脚步轻快了许多。秦战走在他身侧,不时侧目看他,确保大氅没有滑落。
将军,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温亭羽突然说道。
说。
能否多给伤兵营分配些炭火?伤口在寒冷中更难愈合。
秦战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已经安排好了。从今日起,伤兵营炭火加倍。
温亭羽心头一热,没想到秦战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将军虽然外表冷硬,对将士们的关怀却细致入微。
到了温亭羽的营帐前,秦战停下脚步:明日会更冷,多穿点。
温亭羽郑重点头,正要解下大氅归还,却被秦战制止:先留着。说完,将军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
温亭羽站在帐前,望着秦战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肩上的大氅沉甸甸的,带着将军特有的气息,让他莫名心安。
......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越来越冷。第一场雪过后,边关正式进入了漫长的冬季。温亭羽每天往返于医帐和伤兵营之间,虽然穿上了厚厚的冬衣,手脚还是生了冻疮,又痒又痛。
这天傍晚,温亭羽正在帐中研究治疗冻疮的药方,帐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没等他起身相迎,秦战已经掀开帐帘走了进来,肩头还带着未化的雪花。
将军?温亭羽连忙起身行礼。
秦战的目光落在他红肿的手指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冻伤了?
温亭羽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小问题,已经在上药了。
秦战没说话,径直走到炭盆前,拨弄了几下让火烧得更旺,然后又检查了一下温亭羽的床榻——那里已经铺上了厚厚的毛毯。
还冷吗?将军突然问。
温亭羽摇摇头:已经好多了,多亏将军送的炭火和毛毯。
秦战似乎不太相信,伸手碰了碰温亭羽的脸颊,动作自然得让两人都愣了一下。温亭羽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而秦战也迅速收回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手给我看看。将军转移话题,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温亭羽乖乖伸出手,秦战仔细检查了那些冻疮,眉头越皱越紧:明日开始,你搬到我的大帐侧室住。
什么?温亭羽惊得差点跳起来,这...这不合适...
那里更暖和,而且离伤兵营也近。秦战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而不是同居一室,这是命令。
温亭羽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秦战的大帐确实比普通营帐保暖得多,而且作为随军御医,住在将军附近也合情合理。
只是...一想到要与秦战朝夕相处,同进同出,他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速。
遵命。最终,他只能低声应下。
秦战似乎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试试这个。
温亭羽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种淡黄色的膏状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他沾了一点在指尖,立刻认出这是上好的貂油混合了几味珍贵药材制成的防冻膏。
这......
比冻伤强。秦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每天早晚各涂一次。
温亭羽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小心地收好药盒:多谢将军。
秦战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在帐门口停下脚步:明日我派人来帮你搬东西。说完,他掀开帐帘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温亭羽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盒药膏,心中五味杂陈。秦战的关怀让他既感动又惶恐,这种被珍视的感觉太过美好,美好得让他害怕失去。
......
第二天一早,周岩就带着几个士兵来帮温亭羽搬家。将军大帐的侧室已经收拾妥当,虽然不大,但布置得十分舒适。一张小床,一个书案,还有一个专门配药的角落,显然是为他量身准备的。
将军吩咐,温御医需要什么尽管提。周岩笑着说,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温亭羽道了谢,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药材和医书摆在药架上,几件衣物收入小柜,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本和秦战送的小银刀放在枕边。
傍晚时分,秦战回到大帐,看到温亭羽正在侧室整理药草。将军的靴子上沾满雪泥,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在看到温亭羽的那一刻柔和了几分。
还习惯吗?秦战问道,脱下沾雪的外袍挂在门边。
温亭羽连忙起身:很好,比原来的营帐暖和多了。
秦战点点头,走到主帐的案几前坐下,开始处理军务。温亭羽本想退回侧室,却听将军道:就在这儿吧,炭火更旺些。
就这样,两人一个批阅军报,一个整理药材,各自安静地忙碌着。帐内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气氛却出奇地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温亭羽擡头活动酸痛的脖颈,发现秦战正盯着自己的手看。顺着将军的目光,他看到自己手上冻疮的痕迹——已经比前几天好了很多。
药膏很有效。温亭羽轻声道谢。
秦战收回目光,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看军报。但温亭羽注意到,将军的耳根似乎有些发红。
夜深了,温亭羽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继续研磨药粉。秦战擡头看了他一眼:去睡吧。
将军也早些休息。温亭羽没有推辞,收拾好药材回到侧室。
躺在床上,他听着主帐中秦战偶尔的走动声和纸张翻动声,莫名感到安心。这种与将军只有一帘之隔的感觉既新奇又温馨,让他很快沉入梦乡。
......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逐渐适应了这种同居生活。白天各自忙碌,晚上常常共处一帐,有时讨论军中医务,有时只是安静地各做各的事。最初的拘谨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适的默契。
这天晚上,温亭羽正在研制一种新药膏。他注意到秦战常年握剑的手布满老茧,有些地方已经皲裂,在这寒冷的冬天想必很不好受。于是他用貂油、蜂蜜和几味特殊药材调配了一种护手膏,专门针对剑客的手部问题。
这是什么?秦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温亭羽这才发现将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护手膏。温亭羽转身,将小瓷盒递给秦战,给将军试试。能软化老茧,防止皲裂。
秦战接过瓷盒,打开闻了闻:不刺鼻。
我加了点薄荷,清凉止痛。温亭羽解释道,睡前涂效果最好。
秦战点点头,竟然当场挖了一点涂在手上。温亭羽看着将军粗粝的大手,忍不住说:我帮您涂吧,xue位按摩效果更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个提议太过冒昧。谁知秦战只是犹豫了一瞬,就伸出手:有劳。
温亭羽小心翼翼地托起秦战的手,心跳如鼓。将军的手掌宽大厚实,指节分明,上面布满了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和伤痕,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他蘸取药膏,轻柔地涂抹在每一处皲裂和厚茧上,不时按压几个xue位。
疼吗?他轻声问。
秦战摇摇头,目光深沉地看着温亭羽灵巧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游走。药膏的清凉和温亭羽指尖的温热形成奇妙的对比,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你的手...秦战突然开口,比刚来时粗糙多了。
温亭羽笑了笑:边关的风沙和药材的浸染,难免的。
但依然很好看。秦战低声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温亭羽的手顿了一下,脸颊顿时烧了起来。他不敢擡头看秦战的眼睛,只能假装专注地继续按摩。帐内一时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炭火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温亭羽终于完成按摩,恋恋不舍地松开秦战的手:好了。连续用七天,皲裂就会好转。
秦战活动了一下手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确实舒服多了。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了几分,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温亭羽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低头收拾药箱以掩饰脸上的红晕:将军客气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秦战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休息。
......
日子一天天过去,边关的冬天越发严寒,但温亭羽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每晚与秦战共处一帐的时光成了他最期待的时刻。
有时他们会讨论医书和兵法,有时只是安静地各自忙碌,偶尔目光相遇,相视一笑。
这天深夜,温亭羽伏在案前研究一本古籍医书,不知不觉睡着了。
朦胧中,他感到有人轻轻为他披上衣物,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珍宝。他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秦战正站在他面前,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
将军...他含糊地唤道,困得睁不开眼。
睡吧。秦战的声音低沉温柔,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发梢,短暂得像是错觉。
温亭羽再次沉入梦乡,梦中似乎有人一直守在身旁,目光如温暖的阳光般笼罩着他。
第二天醒来,他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秦战的大氅。主帐中已经空无一人,案几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和一张字条:趁热吃。——秦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温亭羽的心像被蜜糖浸泡过一般。他捧着粥碗小口啜饮,想象着秦战一早起来为他准备食物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从那天起,两人的相处更加自然。秦战会在温亭羽熬夜研读医书时恰好也加班处理军务;温亭羽则会在将军外出巡视时准备好热茶和药浴。
他们不再拘泥于礼节,常常对坐夜谈至深夜,从军国大事到童年趣事,无所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