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互守护
晨雾还未散尽,军营中已经响起了操练的号角声。温亭羽站在药帐门口,看着远处钦差营帐前忙碌的侍从,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昨夜与秦战的谈话仍萦绕在耳边,今日他们就要开始演一场给眼线看的疏远戏码。
温御医。一个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亭羽转身,只见秦战带着周岩和几位将领走来。将军今日一身戎装,面容冷峻,与昨夜那个流露担忧的秦战判若两人。
将军。温亭羽恭敬行礼,刻意保持着距离。
秦战只是微微颔首,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赵老说伤兵营缺药,你去清点一下,列个单子交给周副将。
是。温亭羽低头应道,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勤务兵正偷偷观察这边。
秦战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补充道:以后伤兵营的事务直接向周岩汇报,不必再来找我。
这句话说得格外大声,明显是给旁人听的。温亭羽心中一痛,却知道这是必要的伪装:下官明白。
等秦战一行人走远,那个勤务兵也悄悄溜走了。温亭羽长舒一口气,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
三天过去,军营中已经传开了将军与温御医闹翻的消息。有人说是因为温亭羽得罪了钦差,秦战不得不划清界限;也有人猜测是温御医医术不精,耽误了将军伤势。
温亭羽对这些流言充耳不闻,每日只是默默地在伤兵营忙碌,偶尔与周岩交接事务,再也没去过将军大帐。
这天傍晚,温亭羽正在药圃浇水,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靠近。
别回头,继续干活。秦战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人监视。
温亭羽的手微微一颤,强自镇定地继续浇灌药草:将军冒险来此为何?
告诉你计划。秦战假装在检查药圃,声音压得极低,明日严景明会召见你,你就按我们商量的,给他些半真半假的情报。
温亭羽轻轻点头:下官明白。
记住,先说些无关紧要但真实的信息取得信任,再掺入假消息。秦战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你是个糟糕的骗子,所以尽量说真话,只在关键处做手脚。
温亭羽忍不住也笑了:将军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实话实说。秦战弯腰拔了一株杂草,趁机靠近,你太单纯,不适合说谎。所以...就说我脾气暴躁,刚愎自用,与部下不睦。
温亭羽瞪大眼睛:这...这不是污蔑将军吗?
正合严景明心意。秦战冷笑一声,他巴不得听到这些。另外,你可以不小心透露我计划下月巡视西线防务。
温亭羽立刻会意:将军实际上去东线?
聪明。秦战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让温亭羽心头一暖,还有,王瑾若问起我们的关系...
下官就说将军性情多变,难以亲近。温亭羽接话道,近日更是刻意疏远,令人心寒。
秦战点点头,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塞给药圃边缘:给你的。
温亭羽趁四下无人,迅速将竹筒收入袖中。等他回到营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张精细的地图和一份伪造的军务计划,正是用来误导严景明的证据。
竹筒底部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秦战刚劲有力的字迹:见机行事,安全第一。
简单的八个字,却让温亭羽眼眶发热。他将纸条贴近心口,深吸一口气,开始熟记那些需要泄露的假情报。
......
次日清晨,严景明果然派人来请温亭羽。钦差营帐内,严景明和王瑾早已等候多时,案几上还摆着精致的茶点,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温御医来了,快请坐。严景明笑容可掬,这几日军中可好?
温亭羽行礼入座,谨慎地回答:托大人的福,一切如常。
王瑾亲自为他斟茶:听说秦战近日对你颇为冷淡?
温亭羽低下头,作出一副沮丧的样子:将军性情多变,下官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严景明和王瑾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王瑾继续诱导:秦战此人刚愎自用,对部下动辄打骂,温御医想必也受了不少委屈吧?
温亭羽心中暗怒,却顺着他们的话说道:将军确实...脾气不太好。前几日因一味药材送迟了,就当众斥责下官。
果然如此!严景明拍案道,本官早就听说秦战目中无人,连朝廷钦差都不放在眼里。温御医医术高明,却要受这等闲气,实在令人愤慨!
温亭羽假装感激地看了严景明一眼,又迅速低头,将一个受尽委屈却不敢言的医者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温御医,王瑾凑近一些,声音充满诱惑,只要你如实告诉我们秦战的所作所为,我保证你父亲在太医院的位置稳如泰山,甚至...更上一层楼。
温亭羽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半晌才小声道:将军他...确实有些独断专行。比如下月巡视防务一事,众将领都建议先去东线,他却执意要先巡视西线...
西线?严景明眼睛一亮,具体何时?
大约下月初五。温亭羽给出秦战交代的假日期,将军说要亲自检查新修的烽火台,只带少量亲兵。
王瑾立刻记录下来,又追问了许多细节。温亭羽按照计划,大部分说了实话,只在关键处做了手脚。他演技不佳,但正因如此,反而显得更加真实可信。
温御医果然深明大义。严景明满意地捋着胡须,你放心,朝廷不会亏待忠臣。以后秦战有什么动向,还望及时告知。
温亭羽假装惶恐:这...若被将军知道...
有本官在,你怕什么?严景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对了,听闻你与秦战曾琴笛合奏,关系匪浅?
温亭羽心中一紧,面上却露出苦涩的表情: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将军喜怒无常,前一刻还称兄道弟,后一刻就冷若冰霜。下官...已经看透了。
这番话说得他自己都心疼,但看到王瑾眼中闪过的得意光芒,他知道对方上钩了。
谈话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温亭羽离开时,严景明还特意送他到帐外,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回营路上,温亭羽注意到几个士兵对他指指点点,眼神中带着鄙夷——显然,他投靠钦差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这种被误解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难受,但想到这是为了保护秦战,温亭羽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
当天深夜,温亭羽的帐帘被轻轻掀开。他警觉地坐起身,手已经摸到了枕下的匕首。
是我。秦战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温亭羽连忙点亮油灯,只见秦战一身夜行衣,脸上还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这身打扮显然是为了避开眼线。
将军怎么来了?温亭羽压低声音。
来听汇报。秦战在床沿坐下,取下黑巾,今日如何?
温亭羽将谈话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战,包括自己如何诋毁将军的部分。说到这些时,他不自觉地低下头,仿佛真的做了错事。
做得好。秦战却轻声笑了,严景明什么反应?
他信了。温亭羽擡起头,眼中闪烁着喜悦,特别是关于西线巡视的部分,他追问了许多细节。
秦战满意地点头:不出所料,他们果然想借机动手脚。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委屈你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温亭羽心头一热:下官不觉得委屈。
油灯的光线昏暗,却足以照亮两人近在咫尺的面容。秦战的目光在温亭羽脸上流连,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无恙。这种无声的关切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心动。
接下来几日,你继续装作被孤立的模样。秦战最终打破沉默,严景明应该很快就会离开,去布置欢迎我的陷阱了。
温亭羽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王瑾还问了许多关于我们...关系的问题。
秦战眼神一凛:你怎么回答?
按将军吩咐,说您性情多变,近来刻意疏远。温亭羽的脸微微发热,但我觉得...他似乎不太相信。
秦战沉思片刻:无妨,只要军事情报他们信了就行。他站起身,重新蒙上黑巾,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温亭羽突然有些不舍:将军小心。
秦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悄然融入夜色中。
......
三天后,正如秦战所料,严景明宣布要回京复命。临行前,他特意召见温亭羽,赏了一锭银子,还当着众人的面夸他忠心可嘉。
温亭羽强忍着恶心接受了赏赐,眼角余光却看到不远处秦战冷峻的面容。
钦差一行离开后,军营中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但秦战和温亭羽依然保持着距离,因为他们知道,眼线可能还在暗中观察。
又过了五日,周岩突然来药帐找温亭羽:将军让你去马场。
温亭羽心中一喜,这是秦战要解除疏远的信号!他连忙整理衣冠,跟着周岩来到军营后方的马场。
阳光下,秦战正站在一匹雪白的骏马旁,手持长弓,英姿勃发。看到温亭羽,他微微颔首:来了。
将军找我?温亭羽恭敬行礼,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悦。
秦战拍了拍身旁的白马:这是照夜白,西域进贡的良驹,赏你了。
温亭羽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太贵重了!
你提供的情报帮了大忙。秦战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几个忙碌的士兵听见,严景明已经带着假消息回京了,我们也不必再演戏。
温亭羽这才明白,秦战是借赏马之名,公开恢复他们的关系,同时向潜在的眼线传递情报有假的信息。他感激地看了将军一眼,轻抚白马的鬃毛:多谢将军赏赐。
光有好马不够,还得会骑射。秦战递给他一张弓,今日我亲自教你。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秦战手把手地教温亭羽骑射技巧。将军站在他身后,双臂环着他调整拉弓的姿势,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呼吸拂过他的耳际。这种亲密的距离让温亭羽心跳加速,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专心。秦战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靶心,不要分神。
温亭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按照教导拉弓放箭。箭矢离弦,正中靶心边缘。
不错。秦战难得地夸奖道,再试一次。
就这样,在秦战的指导下,温亭羽的箭术进步神速。到了傍晚,他已经能骑着照夜白小跑着射中靶子了。
夕阳西下,两人并排坐在马场边的矮墙上休息,看着远处的落日余晖。
严景明真的信了那些假情报?温亭羽小声问。
秦战嘴角微扬:信了。我派斥候跟着他们,发现严景明一离开军营就派人往西线送信。
温亭羽松了口气:那就好。
这次多亏了你。秦战转头看他,夕阳的余晖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镀上一层金色,你比我想象的更能演戏。
温亭羽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官紧张得要命,生怕露出破绽。
秦战突然伸手,轻轻拂去他肩头的一根草屑:以后不必自称下官了,私下就叫我的名字。
这个亲昵的动作和突如其来的许可让温亭羽心头一热。他鼓起勇气,轻声道:秦战。
将军的名字从舌尖滚出,带着说不出的亲密感。秦战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也被这简单的呼唤所触动。
两人相视一笑,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远处传来士兵们的谈笑声和马匹的嘶鸣,但此刻,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只属于彼此的小世界。
明日开始,你搬回原来的营帐。秦战站起身,离我近些,方便...讨论军务。
温亭羽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红着脸点点头:好。
秦战伸手将他拉起来,两人的手短暂相握,又同时松开。但那一瞬间的温度和触感,却久久留在彼此的记忆中。
回营的路上,温亭羽牵着照夜白,心中满是欢喜。经过这场风波,他与秦战之间的关系不仅没有疏远,反而更加亲密了。将军不仅信任他,还愿意与他分享秘密,甚至亲自教他骑射...
这种被珍视的感觉,比任何赏赐都更令人心动。
当晚,温亭羽在日记中写道:
今日获赠照夜白,秦战亲授骑射。夕阳下并肩而坐,直呼其名而不怒,反有悦色。此情此景,当永志不忘...
与此同时,将军大帐内,秦战也在灯下书写。素来简洁的军报风格被打破,今夜他难得地多写了几句私语:
亭羽学箭甚快,悟性惊人。夕阳下唤我名字时,其声清越,竟令我心弦为之一颤。此等情状前所未有,当慎思之...
写完后,秦战将纸折好藏入怀中,走出大帐。夜空中繁星点点,他望向不远处温亭羽的营帐,灯火已经熄灭,想必那小御医已经安然入睡。
秦战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转身回到帐内。这一夜,两颗心在星光下各自跳动着,却怀着同样的温暖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