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番外·秦裴会友
夜月怀抱着熟睡的太子秦戮,裹在柔软的云锦之中。
九天则抱着长公主裴昭澜,襁褓里只露出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同样睡得正酣。
“现在怎么办?”灵猫压低声音,急切问道:“这行吗?”
“你问他俩?” 齐箴瞥了灵猫一眼,“还不如问问你的波棱盖!”他又擡手指了指旁边正吃烧鸡的目羊,“这位也是……早已叛变投城了。”
“我才走了一个月,”灵猫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了个来回,带着难以置信,“那日右长史还说你们想我,敢情……是这么个想法啊!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齐箴嗤笑一声:“天没变!是人心变了!”
目羊道:“你没变?那你怎么还蛇鼠一窝?”
“……我,”齐箴走过去一把夺下他的烧鸡,“你嘴臭……别吃了!”
“可……”灵猫一脸为难,声音都低了下去,“这事要是让陛下和龙君知道了……”
另外四人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胥荣端坐于石凳上,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他身着一袭素色锦袍,肩头与后背布满了刀痕。那是他与程家双子和孛日斯兰交锋时留下的印记。
昔日的郡王手里握的不再是扇子,而是一醉解千愁的酒壶。
唯有那双丹凤眼深处,燃烧着未曾熄灭的火焰,其中混杂着浓浓的不甘。
恩怨纠葛孰是孰非,已无从计较。
“父王,儿臣不孝,未能夺回皇位……”他眼中掠过一丝寂寞,“如今天下已定,卓潇称帝!亦是我心之所向,只恨……未能在他身侧效力……”
“流落异乡,故土难回……”胥荣举壶倾酒,酒液淋透前襟,“儿臣不孝,未能迎回父王归葬入土……”
京都的喧嚣与庆典余温尚未散尽。
子时未到,玄皇帝与龙君的身影已悄然离开了白宸殿。
龙君骤然摇身化龙,巍然屹立。
暗处,另有两道身影静静蛰伏。
秦卓潇轻跃上龙脊,这是自裴赫泫真正化龙后,二人首次夜行。
“乖乖,你可真漂亮!”玄皇帝搂着他的龙躯,赞叹道:“我的龙君真是威武!”
“秦爹,我们快去快回!”
“还没走就想儿子了?!”
“想!”银龙一甩龙尾,四爪腾空而起,“搂紧了,你我去去就回。”
二人一路向东,目的地是平香之国的清净山城。
“快到了,”玄皇帝俯瞰下方土地,声音低沉裹在风里,“平香就在前面。”
胥荣……咱们该见一面了。
银龙破开云层,他知道秦卓潇的脾气,他念旧还想拉胥荣一把。
秦卓潇冷峻的眉宇间掠过一抹无奈,“亲王胥东青已死。他如今沦落至此,终归要……做个了断。”
天光未亮,二人已悄然停在一处枕山抱水,清幽雅致的庭院前。
院门半掩,似早已料到客至。
门内,一缕清冽悠远的酒味氤氲着茶香于空气之中。庭院深处,老梅树下,石桌石凳已然备好。
一道身影背门而坐。
“若为擒我而来,”胥荣擡手,为面前两只空杯注满清茶,“我便随你去了。如今二位已登至尊之位,却敛去朝堂威仪,夤夜来访……”他声音微顿,“实令罪臣惶恐!”
玄皇帝与龙君交换了一个眼神。
秦卓潇率先迈步,裴赫泫紧随其后。
脚步声渐近,胥荣缓缓转过身。清癯的面容上,一双眸子深若寒潭。
他目光扫过秦卓潇与一头银发的裴赫泫,最终定格在后者身上,唇边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
“终究……” 胥荣的声音清冽如山泉,“是你赢了!等来的不惟故人,还是……”他刻意一顿,尾音微扬,“……新皇!” 他擡手示意石凳,“坐。”
故人依旧在,眼前江山却已换了新颜。
“今日,我只以秦卓潇的身份前来,而非皇帝。”话落,秦卓潇这才落座,目光扫过石桌上的茶具,“既是上元佳节,何须喝茶?!换酒!”
胥荣深沉的目光掠过秦卓潇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感情之中,本无输赢。”裴赫泫随之在秦卓潇身旁坐下,语气平淡:“这上元佳节,主儿念旧!过来看看郡王,过的可还如意啊!”
暗处,两道身影正屏息凝听。
“你来了……自然如意!”胥荣将杯中残茶尽数泼去,换上烈酒举杯,“卓潇,你我饮一杯!”
二人对碰,一饮而尽。
一旁的裴赫泫微微摇头,自顾自斟饮。
“你对裴赫泫所做之事,足够他取你性命百回。”秦卓潇劈手夺过胥荣手中的酒壶,眼神锐利,“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胥荣猛地擡眼,直刺秦卓潇双目,旋即又死死盯住他身侧的裴赫泫。
手指骤然擡起,厉声道:“若非不是他……你我怎么会如此?”
“与阿泫何干?”秦卓潇面色凝重,将酒缓缓倾于嘴边,辛辣入喉,“你还执迷不悔……”
“放肆!”一道金影如电闪现,“你这狂徒,竟敢直指龙君!”小金龙龙头峥嵘,怒视胥荣,“龙君驮着父皇千里迢迢来见你,你竟如此待他!”
胥荣:“……”
银芒乍现,另一条小龙更不言语,龙爪一引,一道刺目天雷轰然劈下。石桌酒台瞬间炸裂,龙狠话不多,那双竖绿瞳里唯有滔天怒火。
“弟弟,劈得好!”小金龙喝道。
胥荣双眼赤红,死死盯着两条护父心切的小龙,猛地低头看向裴赫泫。
目光触及对方已然平坦的腹部,才骤然想起……是了!那孕育的迹象早已消失!
秦卓潇霍然起身时,两条小龙已飞至面前。
“小小、阿戮,你们何时尾随而至?!”秦卓潇沉声问道。
小金龙奶声奶气,“回父皇,自您与龙君离开皇宫,儿臣便与弟弟一路相随,暗中保护。所以他是谁?胆敢如此?”
“定是有人打掩护!”裴赫泫眸光微冷,“知不知道这样带着弟弟,离开肉体很危险?!”
小小不语。
秦戮仍死死瞪着胥荣,眼中怒火未熄,天空电闪雷鸣。
秦卓潇见状,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却漾开暖意,伸手将龙子拢入怀中。
“把阿戮给我。”裴赫泫接过幼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长辈议事非尔等可置喙,不得无礼!”
两条小龙闻言,立时摇身化作龙婴模样,都温顺地蜷在父君臂弯之中。
“这……这是你们的孩子?”胥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怀中的婴儿,目光在裴赫泫和卓潇之间来回,“卓潇!你竟然真当爹了?”
裴赫泫将怀里的龙婴递给胥荣,“这是秦戮。”
胥荣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打量着婴儿的小脸,忍不住感叹:“这凶凶的模样,和你爹可真像!”
裴赫泫从怀中掏出一物,置于碎裂的石案之上。
啪——
此物件胥荣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当年为拉拢裴赫泫所赠的那把象牙扇——玉尘凉友!
“祁方已携其父退隐朝堂。程北仍在都门直隶司当差,元美最晚三月便该临盆。程南则随胡李将军驻守南境,距离此地应不足千里。”
胥荣怀中抱着龙婴,目光却凝在那柄象牙扇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好似在抚摸扇骨纹路。
“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裴赫泫从胥荣怀中抱回龙婴,起身道:“我不打扰了,你们二人慢谈。”
待裴赫泫走远,秦卓潇抿了口酒,目光掠过怀中龙婴。
转向胥荣,“那日你走得匆忙,亲王遗体未及收殓。”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幸得阿泫将你父王遗体移出,如今……就暂厝在都门直隶司的冰库之内。”
“父王……”胥荣哽咽,将秦卓潇握在手里的酒壶夺下,抵唇猛喝一口,“可我没脸回去……”
秦卓潇将那柄象牙扇递向胥荣,“你若想回京都,便持此物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