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番外·万世好合
“都麻利点,快点……”齐箴催促道。
“来了!”目羊应声从房檐上轻盈跃下,“喜轿已出宫门往三翕院这边来了!”
黎明微光中,一条红绸织就的洪流已在长街之上铺开,蜿蜒远去直抵目光尽头。
红轿顶垂缨随着轿夫们齐整的步伐微微摇曳,轿身两侧描金雕凤的轿杠之上赫然刻着双龙。
玄皇帝秦卓潇身着大红喜袍,墨发高束,骑着神骏的红宝行在最前。
轿夫们身着绛红锦袍,肩扛沉甸甸的轿杠。
前方,十二对鎏金铜锣齐声震鸣,声震长街为仪仗开道。
长街两旁,每隔十步便有一骑按刀侍立。飞骑营兵士身披玄甲,腰悬长刀,目光锐利如鹰隼,冷冷扫视着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嚯,这可是三十六擡的大轿!”
“何止阵仗大,这可是古今头一遭皇帝亲迎皇后!”
“正月时陛下颁旨给皇子公主赐名,长公主竟然姓裴……”
“莫不是传言都是真的?生母……是他?”
“就是他!”
未等圣驾临前,所立之处飞骑营玄甲兵士已齐齐跪拜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街两旁的百姓也尽皆双膝跪地,俯首屏息,不敢直视龙颜。
飞骑营玄甲腰间寒光闪闪的刀锋,与轿上明艳的红绸彼此映照,竟交织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炽烈。
三翕院内。
白沧兰半搂着关羿伦的后腰,犀牛皮腰封上,九颗虎睛石随动作明灭生光。
关羿伦发间别着一支同锦袍色相近的紫玉簪,看向裴赫泫道:“龙君可紧张?”
裴赫泫目光扫过白、关二人,含笑反问道:“何不……你自己试试?”
关羿伦脸一红。
玫色暗纹锦袍的白沧兰将人搂得更紧,笑道:“我想试试,只看阿伦……”
“对了,”关羿伦连忙岔开话头,“我干儿子和干女儿呢?陛下只让我们来陪你,龙婴谁看着?”
“在姚太后那儿呢!”裴赫泫扭头看着关羿伦,话锋一转,带着笑意,“白大人,你不行啊!”
缠枝牡丹纹铜镜斜立在紫檀镜架上,映出裴赫泫未束的银发。
“他行的!”关羿伦弯腰将妆龛前的八宝璎珞冠拾起,轻轻戴到裴赫泫头上。
“龙君,我……”他欲言又止。
忽有清冽凉意袭来。
目羊绕过九龙八凤壁屏风,在屏风前站定。
“龙君,喜轿往这边来了!”
赤脚踩在柔软的氍毹上,裴赫泫静坐在妆龛前,望着铜镜中的面庞。
他应了一声:“好。”
刹那间,他忽然想起去年随秦卓潇陪圣驾赶往皇家围场。
秦卓潇因胥荣送的那柄玉尘凉友扇醋意翻涌,用那柄玉尘凉友扇,给了裴赫泫第一次。
此刻,那柄象牙所制的玉尘凉友扇,正静静躺在喜服暗袋之中,再次回到了裴赫泫的手里。
七日前,胥荣回京都持此扇面见玄皇帝秦卓潇,托其转交裴赫泫。并言明:我胥荣送出去的东西,断无收回之理。
岂止是这把扇子,他对秦卓潇的那颗心,也早已是覆水难收。
玄皇帝命人为胥荣备妥了新的照身帖,随后问其有何打算。胥荣只道不愿再留于京都。
最终,玄皇帝派遣胥荣前往东临的平香,让他戍守与北荒的交界之地。
三日后,北辰院忽传噩耗。前朝元美公主程北正房夫人于生产之时不幸血崩身亡,留下一子。
裴赫泫屈膝坐上青瓷绣墩,玉白的指尖掠过台面一只描金漆制的紫檀匣。
匣中一对翡翠鸳鸯佩莹润欲滴,水头足得能映出人影。
“转眼……” 裴赫泫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檀木匣面,“想起我第一次在钰镗花楼初见你们,再到今时今日……” 他眼中掠过一丝追忆的微光,将手中的匣子递向关羿伦,“世人皆道愿人长久,可茫茫尘世,能得一心人相守,何其不易?!本君也为你们讨个彩头,愿你们相携到老!”
关羿伦双郑重接过木匣,白沧兰也立刻恭敬地躬身。
齐声应道:“谢龙君厚赐!恭祝陛下与龙君万载同心,永世好合!”
“万载?不够!”裴赫泫唇角微扬,眼中是深情,“我和他定要万万年好合!”
轿前锣鼓喧天,笙箫齐鸣,喜庆的乐声弥漫开来。
“龙君,”灵猫跑来禀报,“陛下骑马亲自前来迎您进宫,到了!到了!”
一身大红喜袍的裴赫泫闻声起身。关羿伦赶忙从缠枝架上取过红盖头。
见裴赫泫似要拒绝,关羿伦忙道:“陛下千叮咛万嘱咐,这盖头您必须戴上!”
裴赫泫挑眉:“没商量?”
白、关二人异口同声。
“没商量!!!”
入夜的宫城,千万盏红灯赤龙般的自九重檐角蜿蜒而下。
白宸殿的七重茜纱幔后,立着一整块孔雀石雕琢的合欢屏风,纱幔缝隙间散落着晒干的合欢花瓣。
十二扇紫檀木雕花门皆贴着洒金和合笺,厅内九重锦帐低垂。金丝楠木梁上,高悬着寓意吉祥的百子千孙帐。
婚榻上方,垂下九百九十九粒东珠串成的帘帐。
珠光与榻头鎏金错银的双龙衔环灯光辉交融,将冰蚕丝鸳鸯锦被上金线绣制的并蒂莲映照得流光溢彩。
裴赫泫低头透过红盖头,望着婚榻上的红枣、花生和莲子,喉头不由得微微发紧。
“秦爹!你怎么还不过来瞧我啊?”
红色囍烛噼啪作响。
秦卓潇看着一身喜袍,看着盖着红盖头的裴赫泫端坐于榻沿。
八仙案上,整块青玉雕成的并蒂莲亭亭玉立,花心处燃着的龙涎香熏得人骨酥。
“我就要慢慢看,把今日的每一处都记下来!”秦卓潇的声音带着笑意,“莫不是……乖乖等不及了?!”
裴赫泫指尖慵懒地一勾再勾,额前八宝璎珞冠垂下的珠串随之轻晃,细碎流光在他眉眼间摇曳。
他眼尾微挑,嗓音拖得又低又缓:“那你……是过来啊?还是……不过来啊?”
身着南海鲛绡的婚袍,裴赫泫透过红盖头看着秦卓潇踩着满地花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秦卓潇越走越近,终于在他脚前站定。随即屈膝半蹲,为他褪下了脚上的红靴。
站起身的秦卓潇,并未立刻掀开那红盖头,而是擡手从下方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大拇指探进他湿露的口中。
裴赫泫轻咬着他的拇指,手臂顺势搂住他的腰肢,将面庞深埋进他的怀中。。
“夫君!你莫不是忘了?”
“合卺酒、红盖头,都不急!”
怀里的人盖头掩面擡起头,透过红纱看他。秦卓潇低头,隔着红盖头亲吻对方。发间金蝉簪的薄翅隔着头纱,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分开时涎水已将红纱染湿了一片。
“乖乖,在叫一声夫君!”
“夫君!夫君!”
“夫君当真说到做到,当初说要八擡大轿娶我,如今竟用三十六擡大轿迎我入后宫……你从来不食言,也没骗过我!”
秦卓潇指尖微颤,“纵使千年万年,我也永不欺你!”
他取过红漆托盘里面的錾金缠枝秤杆,秤杆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盖头之下,轻轻挑起一角。
先是露出莹润的下颌,接着是带着笑意的唇瓣,再往上是挺翘的鼻尖。
最后,红盖头彻底滑落。
秦卓潇的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他看得呆了。
七重纱纱幔后,琉璃罩里的灯光明明灭灭。
秦卓潇喉结微动,低唤道:“夫人……”
“嗯!”裴赫泫眉眼含笑,“喝了这杯酒,往后万万年都只能是我一人!”说着,他从一旁的喜案上,端起那对用红绳系好的青玉合卺杯,“你可逃不掉了!”
裴赫泫举起自己那杯,手臂自然地绕过秦卓潇的臂弯。
端着合卺酒的他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裴赫泫,二人衣袖交叠,气息相闻。
“我绝不逃,”秦卓潇沉声道:“你也别想逃!”
“以命为誓!”
“以命为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