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番外·当他儿子

“我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秦卓潇将双眼微阖的人抱入怀中，结实的手臂缓缓收紧，大手穿入那汗湿的银色长发。

右手心护着的逆鳞，正隐隐发光。

“缓一下，我抱你去沐浴更衣。”

“嗯。程南递来消息，平香之国的粮草已毁不战自降，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把玩银发的大手一顿，“此事说来蹊跷，百思不得其解会是谁下的手。”

“会是他吗？”裴赫泫顿了顿又道：“不管是不是他，那你打算何时见他？”

秦卓潇想到都门直隶司冰牢里的尸体也该交给他了。

“算算日子，孛日斯兰也该到了。等我接待完他，再做定夺。”

“孛日斯兰可是为了白尤而来，在他眼里你可是个……负心汉，还娶了一位男皇后。”裴赫泫缓缓睁开眼睛，向后靠去，擡眼看着他，“我要不要幻化一下？若是让他知道我就是白尤，会不会断了他的心思？没准会伤心得哭鼻子！”

“让他断了念想。那最好不过。”

“真酸！！！”

那夜烧毁粮草的行动，除了在外不知情的灵猫。他们几个贴身侍卫都咬死了不松口，正是尚在襁褓的小殿下。

离宫前，小殿下曾和颜悦色地警告他们。

「胆敢泄露半句，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或者，」她眨眨眼，龙尾卷缩又放开，露出狡黠的笑，「去御花园里脱光了跳舞给宫人们看。」

齐箴低垂着头，“小殿下！我们是女孩子，矜持一点不好吗？！”

「是你们跳又不是我跳，」小金龙昂首，理直气壮，「我干嘛要矜持？！」

“小主子，走啊！”目羊已然有些迫不及待了，急着道：“趁着天黑，快跑！”

她看着目羊道：“懂事！”

一旁的夜月和九天：“……”

当夜，齐箴并未随行。

几人若倾巢而出动静太大，恐引龙君生疑，小殿下便叫他留下当值。

“为什么是我？”

目羊拍着他的肩膀道：“因为你话多！会说！嘴快！脸厚！”

齐箴：“……”

他没去，好奇心却像猫抓似的。

实在想不通小殿下是如何办到的，不待天亮三人一龙就悄然返回皇宫。

无论齐箴如何旁敲侧击，甚至威逼利诱，三人却像被缝了嘴，硬是一个字也没吐露。

轮回井口吞吐着混沌的光。

一个不大的魂魄指甲死死攀住轮回井的玉缘，任罡风撕扯神魂刮出刺耳鸣叫。

“我不下去，上一世我好歹是他大哥，这一世怎么就成了他儿子了？！”

原来是那个胎死腹中的婴灵，秦卓潇可是他的弟弟啊！

如今轮回司判他转世投胎重入秦谱，却是投胎给秦卓潇当儿子！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怎么可以当我爹？！我还越死越回去了？！”他摇着头道：“不成，不成，我不能下去……”

“噢？怪不得你磨磨唧唧这么久，”冥界大人看向旁边的鬼差，问道，“他怎么会知晓此事？”

鬼差连忙回道：“冥界大人，这魂魄机灵得很，莫不是偷听到的？”他又瞪了一眼那作乱的魂魄，低声嘟囔：“你小子可消停点吧！这是他积德行善求来的……”

冥界大人道：“时辰已过，由不得你！”

三个鬼差立刻动手。

两个鬼差架紧那魂魄，另一人端起一碗黄汤，捏开他的脸颊就灌了下去。魂魄挣扎着，黄汤灌下去半碗，又吐出来不少。

“快，已然超时了！”

管轮回往生处的大人擡起脚，狠狠踹在魂魄的脊背上。

“下去吧你！”

“不……我不要……当他儿子！”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在轮回路中扭曲变形，“魆幻……这就是你说的缘分未尽？！大骗子……”

坠落，永无止境般的坠落。

不知流逝了多少时光，或许是永恒的须臾，亦或是须臾的永恒。

魂魄先坠入一片混沌光芒，前世记忆在此会尽数抹去。

他的意识里感觉自己蜷缩了起来，被一层坚硬，光滑且带着水润的奇异弹性的壁障包裹着。

这壁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余下银色的温凉浸染周身。

隐隐约约，他感觉到有人在说话。

“驿站来报，后日孛日斯兰就能到京都！”

“后天？！”裴赫泫摇摇头，“正是正月十四，他这是打算来搅了正月十五？！”

“还没动静？”秦卓潇褪下龙袍，从裴赫泫怀里接过银卵，“这几天儿子的分量可重了不少！辛苦龙君！”

一直安静的银卵突然在秦卓潇怀中剧烈晃动起来，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乖乖！快看！”

“要破壳了？”裴赫泫双手捧住银壳，“这是要出来了！”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蕴含着狂暴力量的形态正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生成。

小银龙睁开眼，幽绿竖瞳之中映照出自身蜿蜒覆满银鳞的龙躯。

银卵骤然发出刺目银光，并伴有一声清越的龙吼。

小小瞬间化成金龙真身，飞到二人之间。“这个懒家伙！”

心道：看你出来后我不打你，害得爹爹们天天为你担心！

源自血脉深处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强烈的要破开这壁障的原始渴望。

喀嚓——

骤然爆发，银卵裂开缝隙。

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带着玉石碎裂般质感的裂痕声，骤然刺破了黑暗。

细密的裂纹声骤然密集起来，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喀嚓嚓——

见状，小小兴奋地叫道：“弟弟真的要出来了！”

秦卓潇和裴赫泫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目光紧紧锁住那颗银卵。

“要不要帮帮他！”

“不可，”裴赫泫看着小小，语气坚定，“姐姐都能做到，他自然也可以！”

表面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蛋壳应声碎裂。

一只银光闪闪的小龙奋力顶开碎片，猛地钻出了脑袋！

嗷呜——

他先是甩甩龙角，又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随后，像是认定了什么，他欢快地甩落身上的蛋液，毫不犹豫地一头扑进了裴赫泫的怀里。

唔，他的味道可真好闻！

秦卓潇伸手将裴赫泫颊边一缕银发别到耳后，含笑问道：“这是你龙君，我是父皇，你可认得？”

银光渐敛，破壳而出的幼龙满足地蹭了蹭裴赫泫，又贪婪地猛吸一大口气。

小金龙在上空焦急地盘旋。

“你小子！父皇在问你话呢，怎么不回？！”

他的身躯蜿蜒有力，已比碗口粗。覆盖着如霜雪的银鳞，流转着冷冽的光泽。

沉浸在无比熟悉的气息中，幼龙浑然不觉小小的质问。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擡起头，望向裴赫泫的脸庞。

“父皇、龙君……”小金龙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他……他不会是个哑巴吧？”

眼泪未落，殿外就已开始电闪雷鸣。

裴赫泫手臂环抱着他，低头和他说话，“我是龙君，他是父皇。”擡手指着上面的小金龙，“这是姐姐！”

然而，这龙形并未维持太久。

他化作龙婴，静静躺在裴赫泫怀中。小小的身躯肌肤如玉，剔透莹润。

浓密柔软的银发复在头顶，仿佛流淌着皎洁月华。

那双瞳眸剔透如绿翡翠，圆溜溜的，却带着一丝锐利，已不见龙形时的竖瞳野性。

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初显坚毅。

眉骨的轮廓与裴赫泫如出一辙，却又糅合了秦卓潇独有的凌厉气韵，隐隐透出一股冷峻。

“龙君，你可真好闻！”

“太好了，弟弟不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