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番外·孛日斯兰(上)
“你是白尤?”
孛日斯兰眯着眼,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个银发男人。
“你糊弄鬼呢?!当我是傻小子逗?!有意思没意思?!”
他瞳孔一缩,心脏一紧。
“莫不是……白尤已死?”
朔风卷着薄雪。
正月十四,孛日斯兰自北荒深处扑向京都。
城楼高耸,灰白天色下,城墙垛口立满了披甲执锐的士兵。甲片凝着白霜,矛尖寒光凛冽,无声地俯瞰城下。
白沧兰身披雪灰大氅,右手按在腰间蛇鳞长鞭上的手背青筋微凸。肃杀之气随冷风弥漫,冻得空气也沉重。
他侧身问道:“冷了就回马车内,别冻到!”
关羿伦裹着青色狐裘也坐在马背上,离他半步之遥,呼出的白气瞬息被风撕裂。
“我想陪你嘛!”他的脚依旧垂在马镫外,“不冷的!”
白沧兰侧过身,将按在鞭子上的手拿开,拉着缰绳靠近关羿伦的白马。摸了摸他的脸颊,又试了试他怀里的鎏金汤婆子。
“我真不冷……”
“白大人,北荒的人来了!”亲兵手指远处,声音压得极低。
白沧兰擡眼望去。
大地在白茫茫中模糊一片。
马蹄声由远及近,沉闷如雷滚滚而来。马队卷起飞扬的雪尘,搅碎了天地间的寂静。
大地在蹄铁下微微震颤,城门上的士兵们下意识绷紧了身体,白沧兰握紧手中的蛇鳞长鞭。
目光紧紧盯住那支不断逼近的队伍,空气里只剩风啸与沉闷的蹄音。
末时将至,雪意更浓。
“来了!”关羿伦沉声道。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风雪,牢牢锁定那领头的身影。
是灵猫。
灵猫策马当先跃出,急行间踏碎了凝固的寒意。紧随他身后,马背上裹着厚重的少年身影看不真切。
灵猫夹紧马腹。
驾驾驾——
他先来到白沧兰面前,“见过白大人、右长史,人接到了。”
白沧兰眼睛微眯,点点头。
关羿伦道:“时辰……晚了些!”
后方裹着厚实毛裘的少年身影逐渐清晰,正是北荒王幼子孛日斯兰。
这也是他生平首次南下遭遇严寒,更是头一回亲眼见到漫天飞雪。
他一身华贵的皮毛服饰略显臃肿,此刻却显得分外单薄。 刺骨的寒意穿透皮毛,让他脸色微微发白,眼神中却透着另一丝冷漠。
“什么破地方,死冷了!”他抱怨道。
一旁的俊杰说道:“斯兰大人定是不习惯这气候。要不……见完玄皇帝咱们就回去?”
一脸风霜的俊杰想着见完奶奶,就能回自己的山寨与兄弟们团聚了。
因为寒冷,孛日斯兰驭马的速度依旧不疾不徐。身后是黑压压的北荒骑兵次第涌现,也不敢逾越只能跟着。
“真磨叽,骑个马跟逛园子似的!”前方的白沧兰回头看看关羿伦,语气不耐,“他们骑的这马定是求和时承光帝送的,丢人现眼!”
“急什么?!这不风水轮流转,”关羿伦紧了紧怀里的汤婆子,慢悠悠道:“如今北荒王不也得让儿子,千里迢迢携着奇珍异宝进京。”
“我怕你冷,着凉生病。”白沧兰回道:“杀猪用牛刀,他也配我来接!”
“我无碍,陛下和龙君自有深意。”关羿伦用下颌朝不远处努了努,“喏,来了!”
在白沧兰旁边的灵猫开口解释道:“催也没用,一路都是这速度。我提过几次,压根没用。”
“欠抽!”白沧兰道。
年纪不大的孛日斯兰眉眼英挺,裹着狐貍毛围领。紧随其后的土匪俊杰,此次也是奉旨同来。
马队抵达城门口,灵猫上前引荐。
“陛下近日公务繁忙,特遣在下白沧兰,”他说着,用马鞭指向身侧,“这位是右长史关羿伦,关大人。来迎斯兰大人进城。”
关羿伦微躬行礼:“恭候多时,见过斯兰大人。”
“有劳各位,见过二位大人!”孛日斯兰又道:“听闻陛下要迎娶男皇后,自然是忙的很啊!”
“陛下之事,岂容尔等议论。”白沧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在前引路,“走吧!”
大部队浩浩荡荡地涌入城门。
孛日斯兰暗想:没想到统领二十万大军的白沧兰竟如此年轻,英姿飒爽、器宇轩昂,应不比我大多少。而那右长史生得眉目如画,虽一脸女相却不显娇柔,竟也这般年轻。
他目光扫过巍峨的城门,无奈摇摇头,短短数月间这天下竟已易主。
如今平香之国不打自降,他们北荒也不过是玄皇帝秦卓潇的囊中物,取与不取,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此次替北荒王南下,一为觐见新皇,代父王献上北荒的诚意。二则是为了她,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阿伦,把脚踩在马镫上。”白沧兰的声音从前裹着风传来,语气带着几分关切。
关羿伦依旧那副模样,对他的言辞置若罔闻,只回头看着孛日斯兰道:“大人长途跋涉而来,想必累了。陛下已备好下榻寝宫,请夕时进宫觐见!”
灵猫恭声道:“有劳右长史。卑职自年前出发,如今归京,需即刻入宫禀告。”
前面的白沧兰调转马头,行至关羿伦面前,目光落在他那垂着未动的锦靴上。
关羿伦却似浑然不觉,双脚依旧纹丝不动。
“那便去!”白沧兰目光转向灵猫,喝道:“莫要耽搁!”
“灵猫,你走的这些时日,他们几个可都很……想你啊!”关羿伦道。
灵猫闻声,立刻夹紧马肚,策马疾驰朝皇宫而去。
“来,过来这里。”白沧兰伸出手盯着关羿伦,“要么,就去马车里面待着。”
一旁的孛日斯兰看着二人,心下不解:白大人究竟为何事如此动怒?他不知这两人关系如何,也无意关心。即便他们打起来也与他无干,索性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关羿伦闻言眉梢一挑,“你在凶我?”说罢猛地一扯辔头,策马径直向前,只抛下一句:“我看你,是越发……” 对我没耐心了,几个字到了嘴边,却换成了,“不分主次了!”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
白沧兰急道:“……我没有!你这样双脚落在马镫外多危险!别骑了,快停下来。”
关羿伦却充耳不闻,继续策马前行。白沧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催马跟上。
一旁的孛日斯兰看着两人,嘴角微抽,心道:这算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