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他亦如此
白尤纤手轻搭轿门，身姿如弱柳扶风般斜倚马车，全然不顾四周目光。
冲着秦卓潇娇声唤道：“亲爱的，快来扶我一把呀！”
玄甲军将士们纷纷低头，虽不敢妄议都督私事，却个个眼神闪烁，暗藏八卦。
一袭青色锦袍的关羿伦从后方马车下来，目不斜视地越过白尤，与迎面走来的秦卓潇擦肩而过。
身后传来秦卓潇的声音：“再行二十里就到驿站了，何必下车？外头尽是血腥味，不好闻。”
由白尤嗓子眼儿挤出来的柔弱声，“担心你嘛！唉呀不得了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只听秦卓潇道：“身上的血不是我的，没受伤。”
白沧兰就跟在秦卓潇身后走来，将人从头到脚摸个遍，焦急地问：“羿伦，可还安好？”
“好不了。”关羿伦脸色阴沉，心想这一路若都要看这两人这般作态，怕是要被活活气死。
“你怎么来了？”瞥见白沧兰身后的铁骑，眉头微蹙声音陡然转高：“还私自调兵出城，你疯了不成？”
“我来接你回京都。”白沧兰攥紧他的手，目光扫过地上横陈的黑衣人尸首，“这才离京都两日就遭暗杀，前路凶险，我不放心让你北上。”
秦卓潇大步流星走到马车旁，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起：“脚还是别沾地的好，我抱你过去。”
身着一身绫罗青纱的女人顺势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贴了上去。
在他耳边轻笑，“秦爹这是嫌火烧得不够旺！还帮我添一把？反正我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这次的北上不算暗处的侍卫，明面上秦卓潇带了一千玄甲兵。
九天率一队玄甲之士，移黑衣人之尸于一里之外，掘坑焚烧，而后掩埋。
灵猫见白大人应该是有事才会带铁骑追赶而来，他下令其余士兵原地整顿休息。
秦卓潇抱着女人全然不顾别人的眼光，“晚膳还没食，一会儿让齐箴拿点吃的过来。”
“目羊，你瞧瞧他俩……”齐箴撇着嘴，发出一连串嫌弃的啧声。
“怎么？你羡慕了？”目羊不以为然地挑眉，“白主子如今怀着小主子，咱们主子对他好不是天经地义？”
“小主子？”齐箴冷笑，“你倒是忘性大，当初不知白尤底细时，你可没这般识相。”
这话戳中了目羊的痛处。
当初裴主子饮下他亲手熬的药汤中毒身亡，他险些以死谢罪。
后来主子又带回个女子，他虽不敢明着反对，却始终没给过好脸色。
谁知白尤当着他的面突然摇身一变，“目羊，烧鸡管够！”
“裴主子？？？”
齐箴不再与他多言，将目羊弃于暗处，自身则朝着主子行去。
狗腿的齐箴低头哈腰的问：“白姑娘，今儿晚膳定是晚了，你想吃什么？我去拿打尖的东西先垫垫肚子。”
关羿伦看着秦卓潇贴身的奴才都把这青楼女子当女主人伺候，再想到无名无分已经殁了的裴赫泫，轻叹了一声。
转头看看旁边的白沧兰，刚刚还想让齐箴给他拿个馍垫垫，如今是不吃都饱了。
齐箴又看向各位，“大人都吃点打尖，我去取来。”
“别给他拿，”白沧兰转头看着关羿伦道：“我和都督说几句话，我们就回京都。”
白沧兰将京都的风云变幻娓娓道来，陛下已下旨，命祁方暂摄都督一职，执掌都门直隶司。
秦卓潇道：“右长史随我北上不在都门，让祁方当都督也在情理之中。”
几人围坐一圈，白尤靠在秦卓潇身侧一言不发默默听着。
白沧兰道：“这承光帝难道不知道他是郡王的人？”
关羿伦道：“我猜他有两个考量。其一，他爹祁连山。其二，若派个陌生人去都门也不见得是好事。”
暗流涌动之际，郡王胥荣暗中派人彻查左长史名下的四十七间铺子。却发现这些产业早已易主，落入某个神秘人之手。
更令人想不通的是，胥荣为此事竟与老亲王发生争执，闹得不可开交。
原这铺子便是胥荣能北上之事的敲门砖，未能得手这些产业。他便失去了与老亲王商议北上的资格，自然也就未能如愿随行。
出发前假死脱身的裴赫泫秘密拜会了圣爷，面容苍苍的圣爷毫不犹豫应允了会保护国公府上下的请求。
毕竟秦卓潇是身负菊花掌纹的至阳之躯，光这一个理由，就足以让她鼎力相助。
齐箴手脚麻利地招呼人端上备好的茶点，仔细摆好盘盏。
温声道：“主子们先喝些茶水润润嗓子，再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秦卓潇擡眸吩咐：“齐箴，给白姑娘倒杯热奶。”说罢又转向白尤，语气温和，“想吃什么？我替你拿。”
如玉的指尖连伸都都没伸，红润的唇连张都未张，白尤的眸子就看了一眼远处的酥油鲍螺。
秦卓潇就问道：“想吃？”
白尤点点头，“想吃。”
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把整盘的酥油鲍螺端到她眼前，“给。”
关羿伦端着茶盏，低低地“唉”了一声，茶烟袅袅间，眼底浮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心中暗自思忖：秦卓潇竟然也会变得如此贪恋美色！人心啊，果然是这世上最易变的东西......
正事已毕，白沧兰目光落在关羿伦身上，细细打量片刻，蹙眉道：“我看你瘦了很多。”
一旁的白尤捧着热奶，闻言笑道：“白大人当真好眼力，这才不过两日光景……”她抿了口奶，转头问秦卓潇，“爷，咱们何时启程？”
秦卓潇并未立即回答，反而看向白沧兰，眸色深沉：“你方才说要带关羿伦回京都，且不论右长史是否应允，我倒想问问，你以什么身份朝我要人？”
“我……”白沧兰一时语塞，目光转向沉默的关羿伦，手掌悄然抚上他的后腰，声音低柔，“回去吧？北上之事未必非你不可，天合的求和条款早已议定，何必再平白受苦？若不是左长史突然……”
白尤眼珠一转，趁机插话：“我看关大人是不想跟你回去吧！”
关羿伦确实想回去，不愿留下来看他们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可就这么走了，他又心有不甘。
裴赫泫只说让他出现在北上的队伍里，后续计划却只字未提，让他心里没底。
“爷，”白尤凑近秦卓潇低声道，“他私自调兵出城，万一被陛下知道可是要掉脑袋的！你我往上数五百年好歹同宗同姓，我劝你趁没东窗事发赶紧回吧！”
秦卓潇点点头道：“尤尤说的不差。”
白沧兰啪地放下茶盏，目光灼灼地盯着关羿伦：“你不跟我回去，我就随你们北上。总之，我绝不会和你分开。 ”
“你…”关羿伦瞳孔微缩，声音发紧喉结滚动了下，“疯了吗？”
白尤怀里捧着满满一盘酥油鲍螺，闻言眨了眨眼，慢悠悠地开口：“白大人可曾想过，你为何独独对右长史这般上心？”
白沧兰目光微动，唇角扬起一抹笃定的笑意，“因为我心悦于他。”顿了顿，又轻声补充道：“我知道他亦如此。我们自幼相伴，只是我愚钝......迟迟未和他表达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