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将计就计

裴赫泫将后背抵在檀木浴桶边沿，氤氲水汽在烛火中蒸腾成细碎金砂。

他垂眸望着水面浮动的光影，修长手指掠过小腹，孕肚又大了不少，身体在热水中渐渐软化。

屏风外传来银匙碰触瓷碗的脆响，“蜜饯荔枝有点热，一会变温你润润嗓子。”秦卓潇褪去玄色外袍的声音像是揉皱了一张纸宣。

裴赫泫能想象那人此刻的神情，定是眉峰微蹙着，“你真让关羿伦同往？”铜漏滴下声音时，男人的声音一同穿透袅袅白雾。

裴赫泫指尖在水面划开涟漪，惊散了几瓣沉在桶底的素心兰。

他记得程北大婚那日，关羿伦突然发问时眼底跃动的星火，对方额角沁着薄汗，“你们…可是那种关系？”

裴赫泫转动着青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盏中浮沫打着旋儿映出他骤然舒展的眉目。

他不仅没否认，反倒将茶盏往檀木案几上重重一磕：“是右长史想的那种关系，我们心悦彼此。”

盏底与案面相击的轻响，他望着关羿伦接着道：“白大人能入都门，多半是因你在其中斡旋。如今朝堂波谲云诡，百姓流离失所……”他忽然倾身向前，“来都门者都是心存志向，不能说是忤逆，但定不会是逆来顺受者。”

“得知左长史用真金白银帮秦都督豢养私兵时，我便知你二人关系绝非寻常。”关羿伦攥紧腰间玉珏，指节泛白，“其实我想问……”

“你喜欢白沧兰？”裴赫泫突然截断他的话头，“意料之中，私兵一事定是白沧兰透露的。你们是打小的情分，加上两家又是世交颇有渊源，右长史行事自然要多几分考量。”他忽然低笑出声，“白大人对你情根深种却迟迟未表心意，右长史正为你们这暧昧不清的关系心烦……”尾音拖得绵长，“我说的可对？”

关羿伦摩挲着腰间玉珏，指腹反复碾过凹陷，“是，我想听他亲口说出来，想请教左长史可有良策？”

裴赫泫听着玉带扣撞击案几的动静，鎏金楠木衣架忽然晃了晃，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我猜以白沧兰喜欢关羿伦的程度，就是给右长史跪下他也是能干出来。就怕这个木头不知道如何表达心意噢！”裴赫泫掬起一捧热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锁骨滑下，“倒是你安插在杨家人的暗桩，可看清那瓷瓶纹样？”

蒸腾雾气中突然探入一截手腕，秦卓潇握着羊角梳的指节擦过裴赫泫耳后湿发：“杨子江接瓶时是被逼无奈，我猜里面应该是……”温热吐息混着沉水香拂过后颈，“只是不知道……杨子武在逼他想毒谁。”

裴赫泫反手扣住那只大手腕，指腹一下下按在对方虎口上把玩。

“要杀的总归不是秦爹，我知道他要杀谁，应该是……”裴赫泫就着这个姿势向后仰头，后脑堪堪抵住秦卓潇腰腹，“不知杨子武拿了他什么把柄逼迫，我想到一个办法…”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在秦卓潇未系的中衣前襟，洇出深色痕迹。

“什么办法？”秦卓潇擡腿迈进浴桶，将人搂在怀里又温柔摸着他小腹，“肚子越来越大，不可冒险。”

近七月的夜风微入穿堂，惹得烛火在铜雀灯台上摇晃。

“若是将计就计，那么你北上就多出一个不在明面的人。可顺理成章的打扮成国公府的准儿媳或是你包养的清吟小班。”裴赫泫转身取过素绢，布料摩擦声里夹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娇嗔，“光明正大的耳鬓厮磨，日日缠绵悱恻。”

“原来乖乖喜欢这样的玩儿法？！”大手顺着小腹蜿蜒一路向下，忽高忽低的滑动，“小班？姑娘？准新妇？”

身体泛红腰部泛酸，裴赫泫玉白的手扶着桶沿，“今儿右长史走神，”他不受控制的的发出轻呃声，“也定是在想…秦都督是不是已经将我弃之敝履，是否另有了新欢。”

带着力度的手惹的裴赫泫又一阵颤栗，他伸手取来鲛绡巾裹住腰腹。

起身时带起一片水声琳琅，蒸红的后背在月光下泛着珠光。

赤足踩上铺着青石地面：“你弄的我好难耐，不泡了。”

话音未落，秦卓潇也已从浴桶里破水而出，快步将人打横抱起，“赤脚太凉，你就是不听。”

被突然抱起，怀里人已经习惯一般，“主儿，这都几月份了。要是在那个时代，我得天天吃冰淇淋度日。”

“虽然不知你所说何物，冰性食物还是少食。蜜饯荔枝温了，喝点？”

窗外传来夜枭三声短啼，秦卓潇闪身将人稳稳放到罗汉榻上。

“进。”

雕花木门应声而开，黑影迈入时带进几片枯叶，隔着屏风来人单膝跪地。

脖间印记在烛光中泛着幽蓝，正是两日前在郡王府给胥荣呈报国公府动向的小厮。

“扬子江的马车往城郊去了。”暗卫嗓音低沉，“跟着的还有一人，是个叫代之的郎中。”

裴赫泫系衣带的手指微微一顿，冰蚕丝绦在指尖缠出繁复结扣。

莫非这三房不仅仅与杨子武有关？否则以杨子江的性子，断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出面。他本就不是这般热肠之人，定是遗漏了什么？

他想起那日在郎中代之诊脉走后，他就变成半蛟之躯，会不会是自己怀孕太过敏感？杨子江找他有没有就是个巧合？

秦卓潇突然冷笑，“你继续留在郡王身边，女人一事你回去就说的确是有了，只知道是个普通女子。”手中羊角梳咔地折断在手中。

铜漏滴答声里。

裴赫泫看向窗外，他嗅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花香。秦卓潇换了把半月形玉梳，正在为他梳发的动作倏然停顿。

“想吃花糕？”

“有点。你说……”裴赫泫按住秦卓潇执簪的手，指尖划过对方腕间跳动的手腕，“那瓷瓶里的东西，他会在何时用上？”

眸子一转他想到一人——郎中代之。

秦卓潇突然将人拽进怀中，两人衣料摩擦交叠的身影，带着薄茧的拇指重重擦过裴赫泫颈侧。

秦卓潇的唇贴在裴赫泫耳后吐息，“太危险，要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