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谁家姑娘

第140章 谁家姑娘

姚渥丹是何等精明,刚一打照面便觉此事定有蹊跷。

自家儿子成日混迹都门、军营,往来尽是粗豪汉子,怎就突然带回个水灵剔透的姑娘?莫非是特意寻来一人敷衍?

几人静坐无言,唯闻鎏金香炉吐着袅袅青烟。

朱婆侍立在老夫人身后,丫鬟青果与红果则捧着茶盏候在少爷、小姐身旁,隔着一步之距进退有度地添茶续水。

姚渥丹眼风如刃,将人从头到脚细细刮过,确是个标致的美人。

肤若如雪身量高挑,与潇儿站在一处倒真似璧人天成,还有姑娘的这双绿眸倒让姚渥丹想起一人。

只是这真假虚实......

“姑娘何方人士?年芳几何?家中可有姊妹?与潇儿相识多久了?你对他可了解?他马上要出……”

“娘……”秦卓潇无奈打断,“您这般审犯人的架势,当心吓着他……我若再不领人回来,怕您要把京都城的媒婆都请进府了。”

话音未落,那姑娘却是不慌不忙轻笑道:“老夫人万安,家中在无他人。小女中元节那日便满十八,与潇郎认识半年有余。”

姚渥丹听见姑娘唤儿子潇郎,这般亲昵倒显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就算如此,依旧没能打消姚渥丹的顾虑。

她正待开口,秦卓潇已拂衣起身朝国公夫人而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案几上堆叠的名帖。

“昨日同娘亲说时,您不是还不信?如今人都给您带回来了……”红帖在他手中拦腰撕裂,“往后不必再瞧这些,她便是您儿媳。若换了旁人,儿子可一眼都不看。”

碎纸如蝶纷扬间,姚渥丹本能地要伸手阻拦。

余光瞥见那若隐若现的藕荷色裙裾,又看见姑娘眉眼含笑的瞧着她。

生生将话头咽下,唇角牵起笑纹:“姑娘唤我儿潇郎,这二字一出口便觉生涩,倒像是从喉间硬挤出来似的。”

想着平日的称呼都不合适,他叫出那声潇郎时,的确是在舌尖转了个弯。这称呼平日里就没唤过他,定实是生疏的。

必是这姑娘瞧着此刻堂前人多,老夫人眼底掠过一丝清明,倒也不点破这番细致心思。

“姑娘可知?我儿过几日便去北荒黄段,”她将茶盏轻轻搁在缠枝莲纹的案几上,擡眼望向她问:“你可愿意同他一起?”

还没等姑娘回答,身着玄色轻锦的秦卓潇已踱至裴赫泫身侧。在众目睽睽之下,竟俯身在她颊边落下一吻。

老夫人翡翠佛珠迸溅四散时,朱婆正踉跄着要扶上案几。

青果手中果蝶倾斜,里面的水果一路滚向槅扇。惊得红果指甲掐进自己藕臂,生生在雪青衫子上洇出月牙深痕。

小丫鬟们哪见过这般,急促得拿帕子掩唇,满屋子人俱被少爷的举动震得屏息。

姚渥丹瞧见秦卓潇眸中灼灼情意,都揉碎在那姑娘云鬓间。

“你和娘亲说,”秦卓潇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又轻捏一下,声线里浸着笑,“你愿不愿意和我去北荒?”

裴赫泫眼波扫过满地狼藉的佛珠,忽然起身在他下巴落上轻吻。

才轻声道:“愿随君往,更何况……”他眼尾斜飞入鬓,后半句又淬成斩金截玉的锋芒:“潇郎只会带我去,断不会让其他女子近身。”

明媚的光影打在秦卓潇的眉骨,眼神始终未离开他,“娘可听清了?”

姚渥丹何曾见过儿子这般模样,往日连姑娘的衣袖都要避嫌轻拂。就他那三进院丫鬟都不得入内,此刻竟将床榻亲昵做得这般行云流水。

满堂皆惊,众人尚未从惊讶中回神。秦卓潇已俯身将人揽腰抱起,姑娘整个人已腾空陷进他臂弯,一点不顾及他人目光。

藕荷色裙裾掠过太师椅扶手上的缠枝牡丹纹,缀着南珠的绣鞋划出半弧刺眼光芒。

“娘亲,他今日乏了,”声音遥遥传来时,“改日再回府……”

柔软的手臂环着秦卓潇的脖颈,“你怎知我乏了?”

秦卓潇全然不顾国公府下人的注视,就这样稳稳地抱着他出府。

“我就知道。其实你不用幻术掩去真容,娘也会喜欢——姑娘打扮。”

“我知道,回来就和他们坦白嘛!”怀里人想着小腹,“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们。”

“我们的子嗣,爹娘定会喜欢!”

姚渥丹怔怔望着越发远去的背影,指甲轻叩在案几上发出清响,忽而轻笑出声,“如此看来假不了!我儿媳如何?”

朱婆弯腰拾起滚落桌角的佛珠,十八子碧玺串在掌心映出温润光晕。

“模样气度都是拔尖的,能入咱小少爷眼的定是不同。”她将佛珠轻轻放回鎏金香炉旁,又叹息道:“只是身世飘零,怪可怜的。”

朱红大门前仍陆续有媒婆捧着烫金名帖叩环,门房只回一句:“公子亲事已定。”

硕大的铜环圆扣震的砰砰作响,将人尽数挡在阶外。

不过半日辰光,这消息已传的京都满城皆知。

顺着飞檐也传进了郡王府。

炎炎夏日,胥荣得正用银刀挑着冰鉴里的荔枝,闻言刀尖直接戳破水晶似的果肉。

“谁家姑娘?”

“说是……”小厮攥着汗津津的袖口,“传闻是个孤女,无父无母的。”

他偷觑着主子骤然绷紧的腕骨,银刀离开冰鉴正冒着冷气,“只听说连国公夫人都赞,与秦小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他与秦卓潇虽非形影不离,但若是真有个可心的美人儿,不可能连一丝风声都未曾听闻。

郡王胥荣对着小厮怒吼着,“废物,去给我查出来她是谁。”

手中银刀劈在紫檀案几上发出闷响,胥荣紧握着将银刀在案面狠狠转了两圈,转出来个不大的坑洞。

北辰府。

自元美公主嫁入府中那日起,程北踏入她寝宫的次数便屈屈可数。

纵是红烛合欢之夜她眼波流转最情浓时,程北始终面覆寒霜不发一语。从未在寝殿留宿,夜夜只留她独守空房。

拥着冷衾蜷在榻上,这些本该由心腹侍女应心伺候的琐事,如今却被程北指派的陌生嬷嬷寸步不离地守着。

抚着衾被上冰冷的鸳鸯绣纹,元美指尖微颤,应心她们怕是早已......

次日清晨,郡王胥荣的轿辇便直奔北辰府。小厮叩门的声响震得门环嗡嗡作响:“郡王特来拜会驸马爷!”

轿中胥荣摩挲着墨海流光扇,蟒袍暗纹在晨光中泛着幽蓝。他借着拜访驸马的由头,实为暗查消息。

此行藏着两重心思,是要探查程北近日是否有异动,再有窥探元美公主在朱门绣户里的冷暖,若是她处境堪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