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借刀杀人
衙门未进的祁方,卯时便被郡王暗卫传密令招见,身着云锦的祁方匆匆上了马车。
车帘掀起时檀香味扑面而来,祁方的鼻子不自觉地抽动两下,目光迅速扫过端坐其中的郡王胥荣。
他正倚着织金软枕闭目养神,墨玉冠下眼睫纹丝未动。
祁方哈腰抱拳,“见过郡王殿下,何劳您亲至都门?”找我,这两个字他没说出口。
墨海流光扇骨啪地敲在紫檀小几上,丹凤眼睁眼的刹那。祁方瞥见对方瞳仁里未褪的血丝,像是一夜未眠的模样。
手中的骨扇被胥荣缓缓推开,沉声道:“有件要紧事交给你去做。”
祁方喉结滚动,垂首应了声:“是。”
茶尚未凉,他便已被引至西侧角门换乘轿子。
掀开车帷便见一位青袍男子,原来是罪臣杨庭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杨子武。
“东爷当真手眼通天不简单!说给我介绍个能接近裴赫泫的人,万万没想到是你。”
望着他,祁方嗤笑一声。
夜色渐深。
楼外楼烛火彻夜未熄,飞檐下悬着的琉璃盏在夜色中犹自摇曳。
郡王有意让他暗中帮杨子武接近裴赫泫,行动定要不着痕迹,他只能猜到郡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不想自己惹一身骚又不敢忤逆郡王,眼下正值都门直隶司权责未明之际。都督一职由谁暂代尚无定论,祁方心里揣着自己的盘算。
二楼玉敲秋字间,祁方垂眸将鎏金骰子一丢转了半圈。
灵光乍现间,他想到有个人或可堪用,自己就可从此事里抽身。
他看着陪玩的两位侍女,贴着杨子武耳廓轻语:“东爷是谁我不清楚,你那个弟弟杨子江在右长史麾下当差,为何你不……”
啪——
“九条,”眼睛盯着玉敲杨子武道:“别和我提烂货的野种。”
祁方摇摇头,冷笑道:“此言差矣,猜你不会无缘无故接近他,我对你的目的并不感兴趣。不过你想想…若是可用你恨人之手,利用好这个野种,岂不是……”
就看到杨子武握着玉敲的手一紧,这才侧头看他,“借刀杀人?”
“我可什么都没说,”神色淡定的祁方接着摸牌打牌,“红中。”
二楼雕花槛窗半启,郡王胥荣暗紫色袍角被夜风吹的飘起。
在暗处的他也在楼外楼待了一天,不光连裴赫泫的衣角都没瞧到,就连秦卓潇也一直没露面。
胥荣郡王再次遣小厮前往秦国公府相邀,却得回禀道秦公子自昨日离府后便未归来。
小厮还提及国公夫人仍在为秦小爷相看亲事,今日已在京都贵女里挑拣整日。似乎已有中意人选,正等秦卓潇回府相看。
郡王握着手中青瓷茶盏咯咯作响,“哪家女子?”
小厮略一思忖,报出了某位三品大员千金的名讳。
胥荣深知若想离京都陪秦卓潇北上,唯有接手裴赫泫手中全部生意,方有底气向父王请辞。
如若不然,亲王定不会同意他北上之行,裴赫泫必死。
裴、秦从魆幻的灵识出来便没在请郎中代之诊脉,二十瓶云北白药还是按照约定由九天送到老人家手里。
裴府寝殿的烛火摇曳了一天一夜,直至次日深夜,那半蛟之人始终未曾允许秦卓潇踏出殿门半步。
被圈起来的男人倒也不恼,温顺地倚在帷帐里陪着他。
连三餐都命人送至殿外,更下了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秦卓潇早盘算妥当,待他们从北荒黄段归来。定要铺十里红妆,十六擡鸾轿将这银鳞蛟龙光明正大迎进他府。
“乖乖!明日同我回府见娘亲可好?”
他的指尖缠绕着裴赫泫如墨交织的长发,忽觉腿上传来鳞片摩挲的微痒。
半蛟之人唯余小腿处仍覆着细密银鳞,鳞光正随着他的动作闪烁。
裴赫泫衔住他递来的象牙箸,咽下翡翠羹才道:“明日…你也别想跑。”说着蛟尾轻扫,案上的十几个青玉蝶应声落地而碎,“你是我的人。”
自昨夜梦他见被雷劈身死沉入海底,体内蛰伏的妖力便愈发不受控。
鎏金兽炉腾起缕缕安神香,羊脂玉瓶在暗格里泛着幽光。
裴赫泫垂眸看向紧扣在腕间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此刻那修长手指正攥着他的手腕,同时亦握着那只幽光流转的魆幻蛇镯。
秦卓潇道:“一直都是你的人。”
他擡眸望向秦卓潇轮廓分明的侧脸,觉得将他这样藏着挺好。
这次化蛟的情形与以往截然不同。
秦卓潇真切体会到了魆幻所说的蛟龙发情期求欢欲望之猛烈,直到次日裴赫泫才恢复人形。
晨光熹微时分,秦卓潇刚睁开眼睛,便对上裴赫泫凝视的目光。
那双惯常含笑的眸子此刻半掩在凌乱发丝下,明明保持着与他平视的姿态,眼中却透出几分与往日不同的冷戾之气。
温热掌心贴着腰线游移,骨节分明的手掌将人拢进怀中,“感觉如何?”
裴赫泫睫羽轻颤着往前轻贴,鼻尖相对,“嗯,还好。”
“既已决定一同北荒黄段,就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轻率行事。”秦卓潇的指尖缠上一缕乌发细细摩挲,“今日可愿随我回府?”
当东方泛起蟹壳青时,裴赫泫就已无眠。他凝视着枕边人沉睡的轮廓,掌心不自觉地复上小腹。
若途中遭遇变故......
“我…回府探望老夫自是应该。”喉结轻轻滚动,“至于你我之事......不如从北荒险地归来再明?”
“好,听你的。”秦卓潇抵住他的额头,翡翠色瞳仁映着天光流转,“总该寻个万全之策……”未尽的话语消融在相贴的唇间。
裴赫泫忽地睫羽乱颤,喉间泄出短促惊喘。
呃——
唇瓣分离时银丝犹连,他怔然抚上微隆的腹部,又拉着秦卓潇的大手一同抚上,“主儿,我感觉到他在动!”
初次感知,秦卓潇也真切感知到他的小腹之下有卵状物轻轻滑动,隔着皮肤顶起细微的弧度。
不过半日。
昨夜郡王小厮禀告的那位三品大员之女,车驾行至长街时竟遭惊马突袭。娇躯被掀翻轿外,当场香消玉殒。
得到消息的国公夫人幽幽长叹一口气:“怎会这般突然?好好的人儿怎么就…”话音未落便哽住了喉。
姚渥丹正为死去的准儿媳发愁时,忽闻朱管家气喘吁吁闯进内宅,立在抱夏廊柱旁喜形于色:“老夫人,大喜啊!”
堂屋珠帘哗啦作响,朱婆疾步而出,擡脚就往他男人的小腿踹去。
“喜个屁!老夫人千挑万选的儿媳今早刚殁了,这会儿正在发愁,哪来的喜?别在这添乱。”
朱管家挨了踢也不恼,反而笑出满脸褶子,“依我看,是那姑娘没福分。”
朱婆吊着三角睨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她又要擡腿踹他,就听朱管家绘声绘色的道:“方才我亲眼瞧见少爷搀着位天仙似的小姐下轿呢!少爷那眼珠子就跟沾在人家身上似的。”
“天仙?”朱婆的手悬在半空,狐疑的问道:“少爷带姑娘回府了?”
“千真万确,这会子正往内宅来。赶紧通禀老夫人,保不齐是领回来的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