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何苦自囚
张强身体瞬间绷成铁板不敢再动一下,硬生生将惨叫咬碎吞腹。
他从腹腔向上发出隐忍不受控制的呃呃呃——
“要想张宁活就少自作主张,圣爷看在程府通报一事上…饶你一命。”
铜烟袋锅子从他的手背挪开,落在他的脊背上,“她腿没了,可命还在。下次老娘不烫你,就喂你…吃下她的十根手指,在…剁了你!”
铜烟袋头嵌着火星插进脊梁时老鸨茶姐手腕一沉,碾着溃烂皮肉往里衣深处钻。
老鸨茶姐眯起梢眼。
铜烟袋抵住粘连处猛然上挑,听得嘶啦一声,半幅血衣生生从伤口上揭了下来。
疼得张强一头栽倒在地,险些晕了过去。
十里长街。
残阳余晖在青石板路面上寸寸消融,暮色一点点浸染上来。
一道身影疾驰而过,如离弦之箭。
杨子江擡手抹了把额头,咸涩的汗水顺着眉骨滑落浸湿了眼尾,跑的他前襟后背早已被汗浸湿。
转过朱坊巷口的拴马桩时,裴府乌漆铜钉的兽首门环已撞入眼帘。
他的脚步忽地放缓,方才跑得急心里翻搅得愈发拧巴。低头凝视着手中的账簿,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硌着心坎。
蔷薇攀过竹帘,裹挟着春絮的绵软气息扑面而来,可他却丝毫嗅不到那缕香味儿。
如何抉择只在他:一念之间。
抛下众人。
二人先行离开楼外楼。
马车正往裴府方向缓慢行驶,驾车的灵猫听着轿子内的动静。
主子的声音传来:“喝点西瓜汁?”
好像听到了裴公子说,“不喝,吃的有点饱……”
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上裴赫泫的小腹,夸道:“真乖!”又往上移到胃口慢慢帮着他轻柔,“今儿是没少吃!”
“可真有你的,”裴赫泫纤长的手中正把玩着夜明珠,“你是怎么和郡王胥荣说出那些不吃的菜?他还真听你的话!”
夜明珠白光自下而上映亮了他的下巴,秦卓潇望着那泛着微光的下颌轮廓,正有些出神。
目羊于房檐之上凝视下方缓行,向着灵猫方向轻吹口哨,灵猫也回应了一记清脆的口哨加挥手示意。
见状,目羊隐匿身形悄然离去。
忽闻一声口哨,扰了轿内秦卓潇的思绪。
趁他不注意柔软的手臂已经环了上来,两手圈住秦卓潇的脖颈。
夜明珠掉落在两人之间,裴赫泫在他的下巴上很轻的啄了一口。
“主儿,我下巴就这么好看?”
秦卓潇看着他点点头,“不止下巴好看,浑身上下哪哪都好看!我刚刚在想,要是你身上有虱子可能都是双眼皮儿的,定与别人不同!”
“双眼皮儿的虱子?”逗的裴赫泫趴在他的肩膀咯咯咯直乐,还不忘打趣他,“行,真有你的!”
秦卓潇一直没有承认过,他第一次见裴赫泫就动了心,他的魂就给勾走了!
否则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将人带回府上,说什么查他真实身份,又扣留他的照身帖,现在想想实乃自欺欺人罢了。
秦卓潇沉凝道:“灵猫,还有多久到府?”
“主子,还有一条街就到。”
伏在肩头的脑袋擡了起来拉开些距离,那双眸子比夜空的星光还要闪烁。
“你着急回去找虱子啊?我在动物世界里倒是看过,两只猴才经常干这种事!”
裴赫泫身上还总透着一股淡淡的异香带着清凉从舌根漫向耳后,仿佛有人用银挑剐蹭着神经。
让人怎么闻都闻不够、爱不够、亲不够。
秦卓潇又将人抱回怀里,贴着他粉嫩的耳朵回他,“少看些话本子。我想问你要不要下去走走,消消食。”
沿街的小铺已经收摊,两边的商铺门板合掩。
裴赫泫望向远处的四层高钰堂花楼,朱楼飞檐下悬着无数的琉璃盏。在往上是歇山顶,隐约可见雕花连廊上方尚有数人走动。
影影绰绰的他看不真切,就像他也看不清圣爷裴知一般。
秦卓潇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大手轻抚在他的腰间,“乖乖,你若是想去看看她…”
“我不想,”想到他能听到自己心声话又顿住,伸手抚摸着秦卓潇的心口,“好吧!其实我就是有些心烦。”
秦卓潇的手掌复上他的指节,掌心相抵处传来温热,“何苦自囚?”沉厚声线裹着宠溺,“心烦就不想。”
上次会面时,圣爷只谈及天合与自身旧事。如今细想涉及秦卓潇之处,她皆是含糊其语。
圣爷虽恶行累累,却也并非全无善举。二十年前夜里,她来到秦府留下白玉佩也算救了秦卓潇的性命。
菊花掌纹之人至阳之命!
冬雪圣火,菊纹现世。白蛇衔玉,逆天改命……
彼时他尚未降世,圣爷裴知便已知晓他身负至阴之命!
他凝视着秦卓潇右手掌心,那朵绽放的菊花纹之上正浮动着一条灵动的白蛇,与他身上那条白蛇必然都有着某种关联。
因果的丝线在时光里无声暗结,善恶交织的命盘,会在何时叩响天机?
他们还不得而知。
孤零零的灵猫一人在后面驾着马车,看着前面有说有笑走走停停的两位主子。
裴赫泫说今日与承光帝明言自己医术不精,今后应该不会在诏他入宫请脉。
月光在他眉弓投下阴翳,圣上腕脉一搭血色记忆便会漫过,那夜光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秦卓潇道:“ 他不配!”
还说魆幻就是个骗子,还诓他说什么它死我死,我死它死的假话。明明自己活的好好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
秦卓潇道:“她回来,我帮你点蜡烛!”
暗处的魆幻想说,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眼看着漆铜钉的兽首门映入眼帘,秦卓潇弯腰将人拦腰抱起,沉声道:“不知不觉间走得有些远了,别累到。”
他抱任他抱,裴赫泫就安安静静地伏在他身上,不知何时竟已入睡。
未睁眼。
裴赫泫裹着素白里衣蓦然惊醒,隔着薄薄的眼睑他仍能望见天光。
仿佛还在残存梦境里,呼吸略有微乱,「待第三枚蛇孔结成金环…龙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再往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昏沉、蛇群、冤魂……
他动了动身体从平躺转为侧卧,伸手摸了摸秦卓潇的榻上,微凉。
“这是几点就走了?”睫毛上跃动的光斑,白皙的脖颈贴着青玉枕的凉意,“昨晚……”
回忆到秦卓潇将他打横抱起,后来的记忆就——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