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越浑越好
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更漏声。
光影交错间，承光帝的面容阴晴不定。
亲王胥东青则眯起了眼睛。
见父王脸色不悦，吓得郡王胥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秦卓潇则看着右前方裴赫泫软软的耳垂，娇艳欲滴透着粉。
心道：「乖乖，身体可有不适？回衙后，听闻你入宫我都要急死了！」
裴赫泫修长的手指轻搭在腹部，目视前方不与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面上依旧镇定，心里却美滋滋。
心道：「没有不适。说来也巧方才正要为狗皇帝搭脉，这父子俩跟掐准时辰似的就来了。想必承光帝有所顾虑，这才宣他们觊见。」
“乱臣贼子何意？”承光帝目光在四人脸上逡巡呼吸微乱，用帕掩口轻咳几声，“程侍郎不说无功但也无大错，今晨程北上奏请命要在赐婚日迎娶公主，朕已拟旨准奏。”
见秦卓潇霍然起身似要阻拦婚约，郡王胥荣眉峰骤然一紧，眸中暗流涌动。
秦卓潇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胥荣，才颔首道：“陛下，不如先将赐婚延后，待查明真相再作决断。”
他冷眼瞧着眼前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既然各方势力都想在这局中分一杯羹，那不如将这潭水搅得天翻地覆。
越浑越好！
亲王胥东青斩钉截铁道：“不可。皇上金口玉言，岂有毁旨一说？”
“亲王此言差矣！”秦卓潇声音低沉，“何来悔旨？案件尚未明确，万一如信笺所言……”
郡王胥荣同他们年纪相仿，一袭竹青锦袍衬得面色愈发苍白。
裴赫泫细看发现他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手指也无意识地绞着墨海流光扇柄。
他在担心元美婚事还是在担心——秦卓潇？
再看看旁边的老狐貍胥东青倒是依旧沉得住气，他温声道：“此事定另有隐情。程大人为官多年，忠心可鉴……”
“裴卿，”承光帝打断亲王的话，声音越发平静下来，“除去上面所言，你是在何处发现的程侍郎尸身？是如何找到的？”
裴赫泫不慌不忙起身，整了整衣袍躬身一礼：“回陛下，准确来说程大人的尸身也不算臣找到的。”
“此话何意？”承光帝缓缓起身从龙椅上站起来，看着他后方的秦卓潇眼神儿却令人心惊，“那秦都督说是你，已将尸身送回程府？”
秦卓潇心道：「乖乖，你看他这恨不得杀了你夫君的眼神！」
裴赫泫虽然背站着却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微微一笑。
不卑不亢地回道：“昨夜天尚未破晓，府门忽被人急促叩响。家仆开门只见地上有一黑布口袋，上面还放着一封信……”
“陛下，”他缓步上前颔首，“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臣不敢有所隐瞒。贼人为何将尸身撂于臣府？臣也百思不得其解。我向来与各官员都不熟，莫不是…因为臣是都门之人？可这都门也不止我一人为官……”
烛光摇曳中。
承光帝思索一番点了点头，认为他所言颇有几分道理。
程卿素来忠心耿耿逆贼暗中斩朕一臂，如今又想构陷他是乱臣贼子，莫非是想扰乱赐婚一事？
他略微沉声，“裴卿不在党派之中，贼子想扰乱朝局将尸身放置于裴府确是上策。”
郡王胥荣暗自思忖：尸身失踪数日，我等四处搜寻未果。还向父王提议要不要去问问圣爷能否知其下落，却被父王驳回。
他眉头微皱，莫非此事与圣爷有关？若真是圣爷暗中作梗，她为何要与父王为难？
不合理，完全说不通。
更蹊跷的是贼人为何要偷他的尸身，偏偏拖延七日归还给裴赫泫，为何？
龙椅之上皇上沉思片刻，目光缓缓扫过下首诸人，带着些冷漠。
只沉凝道：“属实蹊跷，都门继续查就是。”
秦卓潇、裴赫泫颔首道：“是。”
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异色的亲王，眼下必须要程北娶了元美才是，绝不能让公主改嫁。
亲王胥东青轻抚玉扳指，沉声道：“赐婚一事乃圣心已定。”他眸光一凛，“如今若因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就贸然更改…莫说折损天家威严，便是程侍郎在九泉之下，只怕也难以瞑目。”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陛下缓缓落无皇座，承光帝道：“亲王所言极是。既如此，便依原定吉日举行大婚。”
他面色凝重地又拿起杨庭那份画押文书，在烛光下仔细端详着。
承光帝说李景一案办得甚好，当即革除杨庭官职收押都门大牢，其贪墨所得应尽数充入国库。
他稍作停顿话音微顿，不知是不是因美人壶三字促使他良心未泯，亦或另有所虑。
沉吟片刻后补充道：“念其杨庭认罪伏法态度诚恳，特赦其家眷不予株连。”
四人皆正身而立，颔首道：“陛下圣明！”
三人依序入座，唯有裴赫泫仍立于殿中。
裴赫泫擡手轻拂锦袖，玉骨般的手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躬身道：“臣还有一事，需请圣上定夺。”
皇帝忽然掩唇低咳了几声，枯木的指节在鎏金扶手上微微发颤。
待咳声稍歇，他略擡了擡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朕...准奏。”
“都门直隶司右长史关羿伦麾下有一差役是杨庭第三子，名唤杨子江。此人现已入都门，近日因其父案牵连，禁止入衙。”
“裴…爱卿，”皇帝的声音急喘喝了口茶入喉，“他是右长史的人，你这是…想为别人求情？”
龙延香袅袅升腾，殿内烛火明亮，将六道身影拉长投映在宫墙之上。
“臣也是怜惜人才，他为人忠正鲠直，既有其父前车之鉴。定会感恩戴德叩谢圣恩，必当竭力办案效忠陛下。”裴赫泫再次拱手道：“此事全凭圣意，还请陛下圣裁。”
果然不出裴赫泫所料，皇上当真将杨子江留任于都门直隶司。
圣意也有言在先，倘若他胆敢行差踏错，定当严惩绝不姑息。
殿外传来1一更鼓声，夜已来临。
只见李公公微微清了清嗓子，细声细气道：“圣上近日忧心政务，诸位若是无要事便请回吧！裴大人——还请留步。”
秦卓潇剑眉微蹙，烛光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深思片刻正犹豫要不要说之际，就看到落坐在前的裴赫泫朝他眨眨眼。
他便将发现李景遗失的迦楠手串中暗藏三粒碧血砂一事据实禀奏。
承光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手指轻叩扶手，“碧血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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