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汤匙硌脚

第101章 汤匙硌脚

祁方跨过金丝楠木门槛时。

一个黑乎乎的不明物体恰好擦着他鬓角飞过来,撞在朱漆廊柱上落地后摔的粉碎。

惊得他瞬间心神失守,魂魄离体。缓了缓神儿定睛一瞧,那可是砚台啊!砚台!

这秦卓潇的手也太她妈的黑了,就差那么一点,他脑袋就开瓢了。

“你们吵架干嘛冲我发火,殃及池鱼啊?”

“活该,我就说你早晚死这张嘴上。”白沧兰用身体撞了他一下,“好狗不挡道。”

撞的祁方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屎,“你故意的是不是?这么大的门你不走,非得往我这挤。”

“第一天开衙,你们这是闹哪出?”郡王胥荣看着满地的狼藉无从下脚,“卓潇,你怎么把左长史气成这样。”

视线都落在裴赫泫身上,他端坐在青鸾衔珠椅上强颜欢笑。祁方突然推门的上一刻,他还躺在书案上被秦卓潇抱在怀里。

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顶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下唇也肿了起来。面颊发红似桃花,天青色锦袍的袖口还沾着半干墨迹。

气的他睨了一眼站在书案后依旧神色淡定的秦卓潇。

这都哪跟哪啊!

以前呢他是不能直视象牙扇,不能直视那咱就把它收起来。

今后呢这书案、墨汁、毛笔也是不忍直视之物。这些东西怎么收?不光收不得还得天天瞧,天天用。

躲在门旁的齐箴心口窝发慌怕的要命,默念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还不滚进来。”

就见齐箴身体紧靠着门框挪了进来,他脑袋都快耷拉到脚面上了。

“限你一盏茶功夫收拾干净,若是延了议事……”

“绝无可能。”齐箴道。

十几名身着绛红袍的衙役挤在雕花槅扇外,望着满地狼藉的重庑殿倒吸冷气。秦都督和左长史不和的消息——不胫而走。

地上的宣纸被齐箴抓起一沓一沓叠好放回书案一角,退出去时随手将门带上。转身就跟狗撵似的跑了,他要去问问灵猫刚刚到底进没进重庑殿。

殿内只留下一个添茶倒水的衙役。

“见过郡王,莫要误会。我们是在讨论李景的案情和…”裴赫泫越过郡王看向他身后的程南,“程侍郎的案子,一时意见相悖才起了争执。”

又对着程南颔首道:“望贵府节哀,晚些我在去程府吊唁。”

程南点点头,“可有我家尊线索?”

“坐下谈,我尚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白沧兰为关羿伦解开袍带时,杨子江目光在二人之间打量着。

在看看秦卓潇笔挺的站姿,掠过裴赫泫微蹙的眉峰,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杨子江眼见白沧兰的指尖拂过关羿伦的长袍,顿时心里像有万根绣花针在游走,绵密刺痛间泛着酸痒。

他这是怎么了?

此时,郡王胥荣已经擡步来到书案前,秦卓潇则在书案后。

两人之间划出泾渭分明的痕迹。

单手撑在尺髹朱漆书案边沿的秦卓潇呼吸略微急促,案头一方摆着个红色提盒,汉白玉狮子镇尺中间夹着个已经见底的汤盅。

书案另一方仅有一沓凌乱的宣纸,不见笔洗、笔架、笔床等物,郡王胥荣低头弯腰从脚底捡起一物放回案上。

说了句:“汤匙,有点硌脚!!!”

裴赫泫也刚坐到青鸾衔珠椅上,这不可直视之物又加上一个……汤匙。

众人端坐,白沧兰沉声道:“看来你们吵的是相当激烈,并不像左长史所言那般云淡风轻。”

关羿伦眼角微挑撇撇嘴,“相当激励!”

郡王胥荣含笑道:“卓潇我得说你几句,不会怜香惜玉也就算了。怎么对赫泫也是如此?你这脾气可得改改。”

“我脾气一向如此。入都门者秉公办案不许携带私交,我当以身作则。”他本就比胥荣高出半头,居高临下眼神无温问道:“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郡王也只能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他察觉到自己与秦卓潇的关系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鎏金铜壶滴漏正发出细微的滴答声,水面堪堪漫过巳时三刻。

杨子江凝视着裴赫泫,见他坐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变换了四五种坐姿。

遂沉声道:“左长史,这椅子不舒服?”

裴赫泫摆摆手,“舒服!老舒服了!”

祁方垂眼盯着自己云纹官靴的银线滚边,嘴角勾起冷笑。

他从胸口处掏出一封信笺,左右摇晃着,“都督,我有李景的线索呈报。”

关羿伦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腰间羊脂玉带钩,指节却泛起青白。

正在喝茶的程南,一直阴霾的脸上才有点异色,猪一样的东西也能拿出来线索?

“今日无事,本王亦是顺路前来一观,若你们所议之事乃绝密,那本王回避便是。”

秦卓潇只道:“无碍。”

裴赫泫起身将祁方手中的信笺取下,展开泛黄的纸页看完才呈放到六尺案头。

「里面的内容定是出自圣爷,难道祁方也是她的人?」

秦卓潇将信笺展开:「他是不是我不知道,但胥荣肯定是。」

「要是这么说,密函也可能是胥荣给他的,特意来看反应的。」

秦卓潇指节轻叩书案,问道:“这密函从何得来?可信度几成?”大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信纸,“事关朝中大臣,需谨慎才是。”

“昨儿我回府,就见信笺凭空出现在书房,可信度几成我也不清楚。接下来是镇刑司程北的范畴,让他去查呗!”

“既然如此,那密函各位都过过眼。”秦卓潇将信笺朝关羿伦的方向一置,“右长史。”

右长史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书案上取过信笺,看后递给了程南。

“左长史查到李景的有一串迦楠佛珠实为包银空心,里面有三粒碧血砂剧毒。形状如黄豆粒大小,左长史去后衙镇刑司停尸房瞧过,也盘问过所有李府下人都说没见过。”

后衙。镇刑司建筑通体以玄武岩砌筑,由程北主理。内设刑曹、典狱司、地牢、刑房、验尸堂、冰窖、证物库及断罪台等区域。李景尸身现陈放在司内冰窖,原在国公府四进院的尸体如今也在其内。

秦卓潇话落。

裴赫泫补充道:“虽然大家都知道李景是因见血封喉中毒身亡,但知道他佩戴的伽楠手串里藏有碧血砂的能有几人?我敢说,在坐的除了我和都督无人知晓。”

鸦雀无声。

秦卓潇就看到,郡王胥荣将手中的墨海流光扇一点点收拢,将扇柄紧紧握在手心。

“凶手不仅知晓这个秘密,还将手串拿走。不能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必定是身边亲近之人,凶手对他相当了解。”

“我赞同左长史之言,所以这封密函有待考证。商议完程侍郎案情,我会同左长史去程府吊唁,将此事转告程南,定会严查!”

祁方看了看坐在裴赫泫旁边的男人,开口道:“你是杨庭三子?生母是大房的陪嫁丫鬟,五房还是六房来着?”

忽地遭人责问出身,杨子江沉声道:“为何突然提我家事?”

倒数第二个看完信笺的白沧兰,开口道:“因为密函里提到,死者手中攥着的衣角是从你爹身上扯下来的。”

杨子江一下从青鸾衔珠椅子上窜了起来。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