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铜镜噬魂
角落里。
守夜的太监裹着藏蓝棉袍，后背紧贴着立柱，头往下垂眼皮闭着。
裴赫泫默念咒术，振振有词：「无形魆幻为业来，灵蛇请君。——开天眼。」
秦卓潇的天眼打开，不止夜间可视物看到那些怨气。这回他的嗅觉也异常灵敏，竟然闻到了至阴之气。
直冲鼻腔。
天眼开完环视寝殿内，龙寝上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主人，这阴气太重了，还是隔绝一下才好。」
裴赫泫点点头。
见状魆幻默念口诀，一个蓝色半透明圆形从他们的四周腾空升起，将他们拢在其中。
“好了。在这蓝色半径内，我们可以说话了，他们不会听到，也不会看到我们。”
秦卓潇问道：“为什么龙寝上什么都没有，阴气血腥味还这么重？”
只见玉白的手再次掀开明黄云缎五爪金龙帷帐，裴赫泫轻轻的将云缎收在翡翠帐钩上，露出承光帝苍白的面容。
他颧骨微凸，眼窝陷在烛影里，被角露出他的手腕，苍白皮肤下青筋若隐若现，如同一枝枯木。
魆幻道：“有人给那些冤魂设了结界，要不然…早将他撕烂啃噬的骨头都不剩了。”
裴赫泫看了一眼后，转身绕过青铜仙鹤烛台。
秦卓潇紧随其后跟在他的身后。
走到寝殿中央停在狻猊香炉旁边，站立，“这是沁满药的苏合香，有助眠的功效。还有他床头放的那个掐丝珐琅盒，那里是特制的安神丸。”
“主人的意思是，若不是这苏合香和安神丸，他怎么可能睡的安稳。”魆幻趴在裴的泫的肩上，高挺着蛇头，“依我上次来瞧，他的骨头都已是巨黑，不说这么多怨念，单单这夜间蚀骨之痛已然难挨。”
秦卓潇道：“会是谁？”
会是谁在给陛下提供这些药物？
裴赫泫看到鎏金莲花底座的铜漏上时间马上接近子时末，丑时初。
时间紧迫。
他开口道：“先吃阴生命，别的回去再说。”
秦卓潇点点头，又道：“不过…我这次没看到脏东西，却能闻到奇怪的腥臭味儿，为何？”
“因为…”裴赫泫缓缓擡头向上看去。
红红的蛇信子湿漉漉的扫过秦卓潇脸颊，一处冰凉湿寒袭来。
秦卓潇用手背揩去湿滑的液体，一脸不悦的看着年。
见状白蛇一瞬间间缩回头，打趣道：“因为…你们双修，所以你也有变化！！！”
秦卓潇：……
“年、魆、幻。”
“得得得，看你急得。我还没开始调戏他呢！你就这么护着他？”
二人都很无语！
魆幻收起笑意，一脸认真的看着秦卓潇，“你要好好保护主人，只对他好，听到没有？”
“这个自然，不用你说。”
裴赫泫仰着头目光落在魆幻从梁柱跳下来的位置，他伸出手指指着上面。
“年，你刚刚落的位置是不是摆有剑钮八卦纹青铜镜？”
他又缓缓转身转了个圈，手指指向身后的落地大铜镜。
“因为…上面的青铜镜对应我身后的这个落地大铜镜，冤魂都被困在镜子里，不得往生。”
“主人厉害！英明神武！说的全对！”
“臭屁精！那我们快点行动吧！”
秦卓潇看着他点点头，“要不要吸点阳气？”
“暂时不用。”
“好的，主人。早点结束你们就可以早点回去双修…吸阳气。」
裴赫泫……
秦卓潇掩饰的轻咳一下，“中途若是感到不适，就赶紧停下来。”
“好。”
子末的更漏声刚过，宫内一片死寂。
裴赫泫屈膝半跪在落地铜镜前，那镜子冷得像冰，白皙的指尖抚过铜镜面肉眼看不见的八卦纹。
触手的一瞬间，他们听见里面传出细弱的哭声，是数千道孩童的呜咽之声囚困在镜中。
他低声念道：“无形魆幻为业来，灵蛇请君。——铜镜噬魂。破。”
突然，黄色的镜面泛起涟漪，变成被染红的湖面。源源不断的腥臭气越来越重，扑面而来直冲鼻腔。
气味儿顶的裴赫泫一阵恶心，差点摔坐到地上。
一只苍白的小手猛地扒住镜框，指节扭曲指甲剥落，指盖上的鲜血顺着镜框流下来。
秦卓潇眼疾手快，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人捞起来护在怀里，又后退半步。
裴赫泫靠在他的胸口，感受到菊花掌纹之人带来的热量顺着衣服传来。
他不冷，也不难受了。
“有你在，我不怕。”
“嗯。”
接着就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密密麻麻的小白手从镜中伸出来，争抢着往外挤，也有扒着镜缘往外爬。
“啊啊啊——”
第一个钻出来的魂魄，六七岁的孩童脖颈上有一道紫黑的勒痕，眼球混浊面色发白。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黑色的血液从嘴里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在皇宫的金砖上。
裴赫泫道：“他的舌头被人割掉了，所以…他说不了话，是个哑巴。”
魆幻解释一番：“这童子血，不是只取他们身上的血。”
秦卓潇透过鲜红的空气看着狰狞可怖的画面，“那怎么取？”
“是拼凑着取。眼睛、舌头、鼻子、心、肝…每个部位的这种血。”
裴赫泫怒喝：“丧心病狂，真她妈的不是人。这是一刀刀活剐，要多疼啊？”他的眼泪顺眼角无声的流下来，滴落在秦卓潇的玄色锦袍上。
“还这么的小，他们死的太冤了。”
“泫，别哭。”秦卓潇的大手摩擦着他的手腕，“有你为他们化解怨气，一切都会好的。”
接着是第二个孩童，他的眼睛是空荡荡的两个大黑洞。他的眼球被人剜了出来，两个眼珠就握在自己的手里。
第三个孩童…
“可以出来了，大家快点出来玩。”
无数孩童的冤魂在镜子中涌出，他们有的头颅凹陷，有的腹部被剖开没了心肝。肠子拖在地上，爬行时发出黏腻的摩挲声。
“疼…好疼…我好疼啊……”
“为什么割去我的鼻子，我要把我的鼻子找回来，我要找到我的鼻子。”
“救救我…救救我。”
“我的肝丢了，把肝还给我。”
“怎么办？怎么办…还我的心，把心还给我…”
寝殿内的烛火开始剧烈摇动，血影来回冲撞映在墙上，龙寝的黄色帷帐上。
那些魂魄爬过龙榻，染红了明黄的被子，小手印一个接着一个按的到处都是。
裴赫泫紧紧咬着牙，念着咒术。
“他们应该找到归处，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