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算你识相
九天前阵子将李景的亲信小厮张强押回暗牢后就交给夜月后就没在露脸,刑架上的烛火便再未熄灭。
这个自幼卖身为奴的人,在第三次昏厥被夜月用冷水泼醒时,扛不住终于说出了深埋心底的秘密。
去年隆冬的雪夜,他年仅七岁的妹妹张宁裹着半旧的碎花袄子出门买糖糕,自此消失在西市街巷蒸腾的雾气里。
半年后端午,他在码头帮李景大人卸货时听见醉醺醺的脚夫议论,说钰堂花楼暗门子里去年开始专收七岁以下的童男童女,价钱抵得上寻常农户两年收成。
夜月转动着掌中温热的烙铁,看氤氲水汽漫过他脖颈处狰狞的鞭痕。
“所以你盯上了房管事?李景身边的狗腿子又撞上秦国公府的马车?你到底想干什么?”
“房管事是个赌鬼,三月里欠了一千两银子。”张强干裂的嘴唇扯出冷笑,“趁李景不在府,我就出去蹲在钰堂花楼巷口。那些时日看他被债主拿着铁棍抽得满地打滚,直到第五日我才装作路过施救他一命。”
他眼底泛着血丝,“五坛烧刀子下肚,他抱酒坛子哭诉,说花楼地窖里养着十几个男娃娃,不会低于十二个。可这丧尽天良断子绝孙的事,茶姐信不着别人单单让他去干。关键是还给不了几个逼子儿,每逢初一十五…要拿他们……”
怀抱着酒坛子的房管事磕碰在桌面发出脆响话说一半有余,惊得他猛然噤声。
“要拿他们什么?有没有女娃娃?”
房管事不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窗外,瞳孔骤缩摇摇头。
“兄弟我这都是喝多的玩笑话,你切莫当真。”
暗红烙铁温度慢慢降低凝成赭色,夜月反手将它掷回炭盆,火星猝然炸开。
他脚踩上张强的指尖,身体靠前逼近,“和你拦国公府的马车有何关系?“
铁链随张强的挣扎哗哗作响,受刑人喉间发出呜咽,“听闻,秦公子要成立都门直隶司,拦住马车是想求他…帮帮我。“
夜月忽然放柔声线,“帮你?”指尖抚过烙铁的烙柄,“十三日卯时三刻,你在李景那里到底发现了什么?罚你在美周院跪了足足一夜,没几日你又这副德行出现。”
他猛地扯起张强浸血的头发,迫使那双浑浊瞳孔直视自己。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最开始担心我是他们派来杀你的,如今秦营令牌也给你瞧了。想让主子帮你,你是不是得拿出点诚意来。”
张强疼的浑身发抖混着冷汗,直视着夜月的眼睛。
自那次酒后不管他用何办法,房管事都不再见他。一个月后,李景吩咐他去美周院清扫宅院。在草丛里发现一物,是他妹妹张宁脖颈的玉坠。
他的粗麻布衣脖子上挂着两块玉牌,一个强一个宁。
妹妹的死一定和李景有关,后来不久张强就在李景的堂屋看到张宁,被装在一个是用活人做的壶里。
看到这一幕,张强两眼大睁着,傻呆呆的愣在原地。
“张哥,第一次见?是不是看傻了?”旁边的奴才乐呵呵的打趣着,在一旁嘿嘿的傻乐,“趁着老李没回府你可以上手摸摸,这玩意我是不敢碰,瘆得慌。”
见他没反应,奴才用胳膊怼了怼他。
“喂,张哥?”
被旁边的人推的慌神,在定睛一看那个人壶里的孩子根本不是妹妹张宁。
奴才见他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狐疑的问道:“你怎么了?至于嘛,李景天天把这玩意抱在怀里。”
奴才看着他转身夺门而出,张强扶着园子后的假山吐了个昏天暗地。
他不敢往下想丢失的张宁,拼命的摇着头。
暗处的九天将令牌边缘的纹烙按进皮肉,停放在秦国公府四进院和朱敏一起挖出来的女童,会不会就有他的妹妹?
不得而知。
“这段期间你在李景那里查到了什么?”
檐角铁马恰在此时叮咚作响,盖过了他喉头滚动的那个名字。
“谁?你是说…”
张强点点头,“圣爷。”
夜月一脸温煦地将他身上的铁链解开,“算你识相,只有都门敢接这个案子。如果你还想查玉坠之人的下落,那就留在李景身边。”
手脚解开禁锢,张强蜷缩在老虎凳上咽了咽口水,“你没对我动死手,就是为了这个吧。”
夜月冷哼一声,“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有点价值,也应该清楚没有和主子谈条件的资格。以后会有人单线找你,不可在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只要能查到令妹的下落,让我做什么都行,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主子不缺干活的牛马,我们主子喜欢不叫的狗,因为夹紧尾巴的狗咬人才疼。”
两炷香后,一路被蒙着眼睛的张强被九天丢下马车。
隐没在黑暗里的人幽幽道:“美周院,李景丢的东西,只有我们主子知道在哪。”
“你要是敢有二心,必杀之。”
……
初春的夜风仍带着凛冽,马车轧过朱坊大街的青石板,轮轴碾压雨水结出碎薄的声响格外清脆。
“驾驾驾。”灵猫拉着缰绳往国公府回,“主子,事情就是这样。夜月还说九天已经把人送回到李景身边,九天一直在盯着那边的动静。”
秦卓潇斜倚在牡丹锦垫上,夜明珠在檀木匣里滚了半圈,珠光泼过他的眉骨,玄色金纹锦袍上割开明暗交错的裂痕。
把朱敏送给李景的神秘人认识圣爷,李景也认识这个圣爷,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钰堂花楼的老鸨在暗处偷偷关押童子,还不少于十二个男童。狗皇帝在喝童子血续命,他们可有关联?
灵猫去探查过钰堂花楼地窖,如今空空如也,那些男童现在被转移去了哪里?
阿泫是大成裴氏的少主,被人陷害未死被人牙子卖到京都,人牙子认识老鸨茶姐,他们又是谁?
南蛮余孽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接二连三的刺杀于我,是谁在和他们勾结通风报信,为何?
“齐箴,房管事最近有何动作?”他突然开口,指尖仍摩挲着腰间的盘蛇白玉佩。珠光恰在此刻掠过他眉梢,映得瞳仁里淬着冷铁般的锐色,“见过什么人?”
轿子外的齐箴膝头猛地一晃,一脚踢在灵猫的后脚跟,眼神儿慌忙的看着灵猫。
灵猫摇摇头不语。
“主子恕罪,这几日...这几日属下确实没往花楼去。”齐箴喉结滚了滚,声音被车帘外漏进的冷风削得发颤,“最近都在楼外楼帮裴公子,主子那我现在…”
夜明珠撞在匣角发出叮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