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找回记忆
密密麻麻无数条，无数条白蛇首尾相衔。鳞片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在裴赫泫周围编织出流动的银环。
白蛇群游走的轨迹暗合十八星宿，蛇信吞吐间有细碎的磷火漂浮，在夜空中勾连出图腾。
裴赫泫的喉结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只一眼头皮更麻。
自己的脚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根又粗又长的蛇尾在来回摆动。
裴赫泫试着摆动它，随着他的动作那条蛇尾竟然真得就动了起来。
他又想伸手去抚摸看看，无奈身体却不听使唤，在往自己的前胸两侧看去，自己的袖子那里竟然空空如什么也没有，胳膊竟然也不见了。
蛇阵骤然加速，月光被绞成螺旋状的光瀑，裴赫泫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蛇瞳中无限分裂。
白色锦袍少年呈现在无数的蛇瞳中，可是蛇瞳中竟没看到自己的脸，而是呈现出一条巨大无比的白色蛇脸。
此时，正在吐着鲜红的舌信子，每个镜像都带着令他战栗的熟悉感和他动作一模一样。
那条蛇……就是他！
裴赫泫的尾尖抚过后颈，脖颈上出现斑驳的图腾——那分明是刚刚蛇群描绘的蛟龙图腾印记。
“呜——”远处传来骨哨的悲鸣。
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月光下扭曲生长，蛇形纹路顺着脊椎爬上后颈，那些被封印的往事正在血脉中苏醒。
秦国公府的三进院异常紧张，四进院的气氛也十分忙碌，白布经幡已挂，朱婆和朱管家正在为朱敏哭丧，秦国公和姚渥丹也在。
虽然秦卓潇在出府之前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她们讲清楚，也告知了她们朱敏她现在很好，不必担心。
当姚渥丹陪着朱婆亲眼看到那不大的棺椁时，还是让人不断联想着她生前所遭受的痛苦与折磨。
腿还尚未找到，面容已毁。
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人手里拿着物件，顺着连廊穿梭在四进和二进院，一进院之间。尸体还不可火化，朱婆想先摆个灵堂为孩子打点些香火。
秦卓潇将人一直搂在怀中，到府后抱着裴公子下的马车直奔三进院而去。撞到此情此景的丫鬟、下人个个低头不敢直视少爷，怕冲撞了他。
见人走后，私下才敢窃窃私语。
因为主子的脸色难看至极，齐箴也怕，“野猫，这怎么回事？进一次宫回来就这样了？”
目羊蹲坐在房角墙上融合在夜色里，看着齐箴紧张的样子，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房上，看着天上的夜空。
“我一直在暗处观察，寸步不离，也没让他受伤，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间就这样了。”
灵猫擡眼看看房檐上的目羊，又看看眼前齐箴未语，欲转身离开。
见灵猫要走，齐箴低声吼道：“喂！喂喂！你要去哪？我自己在这不行，我害怕！”
灵猫还是不语，他又小跑几步，“你不能走，看祖宗那脸色是要命的。我怕一会儿伺候不好——在把我咔嚓喽！”
灵猫闻言干笑，“那你去处理那个人？”
齐箴：……
楼上的目羊从平躺改为侧躺，冲齐箴傻乐道：“处理不好那个人，野猫也一样咔嚓！裴公子身体不适，主子就心里不适。”
“…目羊，我发现你胆子着实大了不少！敢打趣主子？！自上次在冬围回来，你无缘无故送给我个鼻烟壶，问为何孝敬我，你至今未说。”
“还有你。”齐箴指着前面的灵猫，又指着房檐上的目羊，“你们之前对裴公子可不这样，是一直管他叫绿眼睛，妖冶之人，怎么如今也不叫……”
灵猫顿住脚步紧急回身调转方向，房檐上躺着的目羊一跃而下，二人一同奔向齐箴而来。
一只油乎乎的大手一把照着他的嘴而来，只听啪一声，齐箴的嘴被目羊的手糊上，紧紧堵住。
呜呜呜齐箴只剩两个眼珠可转动，来回看着二人。
灵猫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齐箴，我们何时说过这话？莫不是你记错了吧？”
梦里裴赫泫又踉跄着跌入又一个深渊，从万米高空坠落。他浑身紧绷不敢睁眼，心知自己身在梦境中可就是醒不过来。
耳边还传来阵阵呼唤他的声音，“阿泫？阿泫？阿泫…醒醒……”
时空在蛇鳞摩擦声中片片剥落，一朝落地再睁眼时，寒冷的阴气正舔舐着他的后颈。
呵…掌心传来灼痛，发现自己被人捆绑着手脚，困在一个麻袋里。
残破的记忆面突然映出他此刻的面容，竟与记忆中那个被人牙子买卖少年的时间重合。
他在——找回记忆？
北风掠过古榕气根，他闻到了腐殖土混合着檀香的气息，这是南蛮特有的气味，是消散在记忆里的味道。
喀嗒
第一块记忆碎片刺入太阳xue时，裴赫泫踉跄着扶住脑袋是巨蛇石像。
冰凉鳞片下传来微弱心跳，像极了那个雨夜从悬崖坠落时，耳边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的鼓点。
他看见自己的手掌贴在石像第三枚逆鳞处，暴雨冲刷着裴氏祭祀用的黑玉琮，雷暴在云层中织就白青色的网。
“少主快跑！”记忆里的嘶吼混着现实的蛇鸣。
“少主，这是她的圈套，快从祭坛上下来！”
裴赫泫的指尖突然陷入石像，如同穿过水面般没入半年前的雨幕。
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祭坛最高处，银饰缀满的祭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三十六道天雷正在云层中蓄势待发。
蛇群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
第二块记忆碎片刺入，时现实与记忆的夹缝中，裴赫泫的瞳孔映出两重画面：此刻缠绕手腕的白蛇手腕与当年被雷火劈碎的蛟图腾暗纹骨哨。
当祭坛地砖浮现出暗红咒文时，他终于记起记忆深处裴氏圣女最后的仪式。
“蛟龙请君，天佑大成！裴氏永辉！少主司裴赫泫，愿主动为灵坛献祭此身！”
裴赫泫怒吼着：“不愿意！不愿意！他不愿！快放开他！”
原来圣女她是想移花接木，篡权夺位。
画面没有任何变化，剧痛从心口炸开的瞬间，八十一只白蛇同时化作月光消散。
裴赫泫跪倒在麻袋里，一年前中断的记忆，正在他的记忆中唤醒，他真的是大成裴氏之人，还是位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