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它要醒了
西风扑在脸颊上,裴赫泫借着风势踉跄半步向前,绣着孔雀纹的鹿皮靴堪堪跨过三寸高的朱漆门槛。
守门侍卫的佩刀在暮色里闪过半弧寒光,照见他袖口处蜿蜒如有一条灵动的白蛇在蠕动。
连连后退半步,慌乱问道:“你身上的那是什么?”
“蛇?是蛇。”
……
裴赫泫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轻擡袖口,刚刚那条白蛇已经不知所踪。
“大人你莫不是眼花了?不过是我手腕的玉镯,莫要大惊小怪。”
侍卫们面面相觑,手中的刀不自觉松了几分。揉了揉眼睛,又认真瞧了瞧他的手腕。
“哎!眼花了…是手镯啊!”
“看错了…夜黑没看清!”
就在这时,宫墙内传来一阵低声,每个字都像用绣花针挑着递出来,尾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悠。
“何人在此喧哗!!!”
一位身着黑袍的人匆匆赶来,李公公目光落在裴赫泫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温和。
“狗奴才,若是得罪了裴大人!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不速速开门放行。”
而后又附耳同裴赫泫说了几句,裴赫泫才颔首离开皇宫。
玄色大氅挟着风雪卷入宫门,秦卓潇的大手覆盖住他汗湿的额角,体香混着冷铁腥气扑面而来。
他半跪下来,将裴赫泫半搂半抱在怀里,听到怀里的人低语着,“先回府。”
马车疾驰过御街时,鎏金穹顶悬着的夜明珠在颠簸中漾开涟漪冷光。
裴赫泫仰倒在秦卓潇的怀里,大口的吸着阳气,顺着秦卓潇的额头望着那颗浑圆莹润的珠子,在他脸颊投出流动的光斑。
一条白蛇从裴赫泫的手腕爬到秦卓潇的后背,毫无章法的乱窜起来。
“那个狗皇帝为了续命,正在喝童子血!对了,秦小公子刚刚有没有感觉到他的呼唤?”
秦卓潇怀里还抱着裴赫泫,二人的唇还未分开,就听到魆幻的声音裴赫泫瞬间脸红,一时失神咬破了秦卓潇的唇角,男人嘶一声。
裴赫泫剜了它一眼,“魆幻,你…能不能有点眼色?!”
听到他的责备声后,魆幻麻溜的躲在秦卓潇的后背。
“那我不打扰了,你们继续亲!”
裴赫泫将人推开,正了正衣襟,“已经无碍,好多了。”
秦卓潇无奈地笑了笑,擡手擦去唇角的血,“感觉到了,那是什么?为什么别人听不见感觉不到?只有我能感觉到?”
魆幻清冷一眨,“此乃,窥心之术!”
“主儿,它也对我用过这个。”裴赫泫伸出葱白的手指点在自己的左边胸口上,“它把自己的灵识安放在了我的胸口这里,可窥探我的一切。还记得你上次冬围时吗?身体不适从马背跌落,其实不是我做的,就是它干的好事,而你的窥心位置是在右边胸口。”
裴赫泫嘴角的笑意尚在,却没笑到眼睛里去。
“而且…我和它,它和你,还不同。”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秦卓潇浑厚的质问声,带着湿热之气,“如何不同?”继而是他意味不明的神色。
“它死我死,我死它死。而你不会,这就是不同。”
这一刻,秦卓潇在心里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这条蛇也要保护好它,连着这裴赫泫的命。
这马车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想起不久之前的刺杀,裴赫泫警惕地坐直身体,白蛇也从秦卓潇后背游回裴赫泫的手腕,“主人,外面有人。”
秦卓潇冷声喝道:“怎么回事?”
驾车的灵猫回道:“回主子,有个人突然冲了出来,不过…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秦卓潇和裴赫泫对视一眼,同时下了马车。
车辕前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很是眼熟,接着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缓缓合上眼睛。
“是他?”
竟是个李景身边那个,娃娃脸奴才。他怎么会闯出来拦秦国公府的马车?
“灵猫放信号,让九天回来禀告情况。”
秦卓潇蹲下查看,奴才浑身是伤气息微弱,“还有救。”
裴赫泫闻道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童子血…
裴赫泫低声说道:“难道,与那狗皇帝有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如果是他,定要让那个狗皇帝付出代价。
秦卓潇皱了皱眉,“先带回去。”
灵猫将他擡上马车,继续赶路回府。
路上赫泫的面色在颠簸中褪尽血色,须臾片刻后自腰窝窜向左胸的灼烧感攀上脖颈,恍若万蚁啮骨的痛楚在肌理间游走。
未待喘息,寒潮突至的冰冷顷刻漫过脊梁,每个毛孔都在战栗中紧缩,如同冰锥刺入骨髓般在血脉间炸开细密裂纹。
车壁鎏金穹顶悬着的夜明珠忽明忽暗。
裴赫泫颈间青筋暴起处,却在撞进那双眼睛时悚然一惊。绿色瞳仁正收缩成细线,蛇类独有的竖瞳里浮动着血色雾霭。
“阿泫?你……”秦卓潇话音未落,怀中人突然化作一捧流云,身形如无骨一般。素来劲瘦的腰肢此刻缎面般沁凉,蛇鳞纹路的蛇尾正从锁骨向耳后蔓延。
裴赫泫缠上他腕骨的指尖透出青白,喉间溢出的喘息裹着腥甜:“它要醒了...”
当啷一声,挣扎间缠丝白玉佩从秦卓潇腰间跌落。
裴赫泫哇的一口鲜血从嘴里喷薄而出,顺着嘴角缓缓流下,秦卓潇慌乱间用手背擦去血迹,“阿泫,阿泫!谁醒了?”
慌乱的叫着魆幻,“年,你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刚刚在宫里觐见阴气太重,你又不在他身边,就…咳咳血!”
它自然不会说,他要变成…一条蛇。
秦卓潇脑海中闪过第一次见他,郎中所言:“此子身体亏空严重,需好生调养,如有咳血,定是短命之人。”
“如出现咳血迹象,短命之人…”
狂风恰在此时掀起车帘,夜明珠被遮的刹那,那些游走在白蛟纹路如同活物,在黑暗中泛起细碎磷光。
又是无边的黑暗,月光像液态水银般倾泻在裴赫泫的睫毛上,他发现自己站在环形石阵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