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童子血祭
“宣,裴赫泫觐见。”
雕龙鎏金熏炉腾起袅袅青烟,龙涎香裹着药味在殿内浮沉。
承光帝斜倚在织金软枕上,明黄寝衣下摆沾着暗褐色药渍,指尖摩挲着《都门要略法典》的边角。
秦卓潇的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页朱批处还凝着半月前承光帝咳出的血珠。
“草民裴赫泫,叩见陛下。”
阶下传来玉砖相叩的清响,承光帝掀起眼皮,看着那个伏跪的身影。
“平身。”他擡手时腕骨发出微不可察的细响,“这法典可是出自你手?”
裴赫泫起身时似初雪落梅枝,月白缂丝鹤氅扫过金砖,掀起几片浮动的药香。
阶下之人头微微低着,颔首道:“回陛下,是小人所撰。”
银鼠毛领掩着颈间,在擡手躬身时露出内里月色锦袍,交领上一闪而逝的金线纹路蜿如蛇鳞。
「魆幻,他病的不轻!比冬围那时还要严重。气息也不对,还有这皇宫里的味道…」
魆幻阴冷的吐着信子,爬到裴赫泫脚腕,「一会儿找个机会,探探他。」
“裴先生不必拘谨,赐座。”
“谢陛下!”
胥卓拨弄着鎏金手炉,目光掠过他身上鹤氅,“你这大氅倒是不错!”
这样的大氅在皇宫不稀奇,可若是出现在他身上,非同一般。
暗香浮动间,裴赫泫落座前解开披风,动作带起细雪般的寒芒。
魆幻嘶嘶嘶的发出声响,「他言外之意,秦国公府对你不错?上百两的衣服就这么水灵灵的穿在你身上!」
他叠衣的指尖在银鼠毛领处停留片刻。
「我说不穿,主儿不同意,麻烦!」
昨夜秦卓潇刚从朱婆那得的,取回来就套在了他身上。
宫女徐步而来,将他的外袍取走。
“这还得谢谢城中百姓的信任!”
闻言,胥卓眉毛微皱,“何出此言?”
“草民深知众人起初对云北白药之功效有所顾虑,故送出百瓶而分文不取,现今方得众人回报,使草民有钱购置御寒之衣。今日得以觐见陛下,草民惶恐,特精心装扮一番。”
魆幻隐去真身,顺着他的脚边爬了出去。
承光帝伸出左手,腕间青紫脉络突突跳动,然一笑,“噢?那国公府做的可不对,对府上的客卿竟如此慢待?!冻坏了未来国之栋梁的身体,朕可要拿他试问!”
“晚辈在国公府已然叨扰数日,国公和夫人对晚辈照顾有加,感激不尽!”
窗棂漏进的残阳,承光帝开始咳嗽起来,李公公慌忙递上金盂。
阶下之人还是微微低着头,“陛下可否容草民诊脉?”
殿外忽起鸦鸣,李公公眼角却瞥向裴赫泫。
「承光帝传他来进宫觐见,就是为了请脉之事,他倒是很机灵。」
当裴赫泫微凉指尖搭上命门xue时,陛下脉象如春冰将裂,沉疴却似蛰雷乍伏。
明显是死脉之人,如今他靠什么硬撑?
感觉到异样,他突然擡眸瞳孔竟泛起无边血色,圆形绿瞳瞬间拉长。
「无形魆幻为业来,灵蛇请君。」
这是……童子血祭!!!
他在喝怨念童子血!!!
承光帝咽下喉间腥甜,一手掩着口,不住的发出轻咳,“裴公子,如何?”
裴赫泫心道:「胥卓自知自己的病情之重,如果行奉承巧言令色之语,必会严惩不贷,不予委以重任。」
只见他怔了一下,眼神儿闪躲,“脉象如春冰将裂,沉疴似蛰雷。依草民看,不是很好…”
李公公怒吼着,“大胆刁民,胆敢大放厥词。”
裴赫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在手背上,“草民不敢,陛下脉象的确如此,不敢欺君!”
魆幻此时已经爬了回来,有书案的遮挡,它顺着裴赫泫的袖子缓缓爬回手腕。
「皇上寝殿有至阴之气,九五主尊似真龙之身亦难抵御,此等浊气,着实罕见!」
「我刚刚探查到他在喝童子血!」
承光帝突然轻笑出声,眼神冷冽面色一沉地看向李公公,擡手示意其闭嘴。
“年纪虽小,胆子倒是不小!平身吧,朕的身体朕知道,你所言不虚,可有何良策?”
李公公手抚拂尘低头向后退远半步,暗中打量此人。
裴赫泫起身刚要执笔开方,又顿住,“陛下这药方恐怕不能开!”
“为何?”
“不是不开,是不能让旁人看见这药方,这药熬一次食三天。如果陛下信的过,可派人去国公府取药,不出三日即可见效。”
「裴赫泫,你要在药里给他使用幻想?」
「想得到他的信任,只能如此。」
待殿门重新闭合,承光帝撚起落在龙纹桌面上的发丝,指尖银芒在烛火下微微闪烁:“倒是根有趣的银丝,既然他已经在国公府叨扰数日,那朕就合他的心意!”
他随手将发丝抛进鎏金香炉,青烟腾起时沉声道:“拟旨,擢升裴赫泫为都门直隶司左长史,赐朱坊巷官邸。”
胥卓接过李公公递来的参茶浅啜,喉间茶香未散,又听他低语,“右长史之位…”玉盏轻叩案几的脆响中,承光帝用巾帕慢条斯理拭着指尖,“着关羿伦补缺,此事你亲自去办。”
明黄帕子复住案上龙纹的刹那,胥荣擡眼轻笑:“既生龃龉,便该同槽而饲,这缰绳就该……”
相互制衡!!!
尾音散在袅袅沉香里,胥卓躬身时瞥见御案下交错的光影,恰如太极阴阳,相克相生。
暮色中的宫墙泛着青灰色寒气,春风刺骨。
裴赫泫扶着湿滑的墙砖往前挪步,月白缂丝鹤氅下摆拖过青石砖缝里。
五步外的朱漆宫门在视线里忽远忽近,鎏金门钉化作团团晃动的金星。
「魆幻我很…」
「我知道,你需要他!正好可以试试蛇哨的一孔可唤人,召唤秦卓潇试试。」
英雄救美虽然俗套,可是扛不住它是真好用啊!
喉间翻涌的锈味比刚刚更浓烈,他咬住袖口把闷哼碾碎在齿间,冷汗顺着后颈滑进交叠的银鼠毛领。
右膝猝然抽搐着跪地时,寒鸦划过宫墙的声响惊起檐角,暮色里腾起一片碎玉般的振翅声。
戌时的梆子隔着三重宫墙传来,震得他耳膜生疼。指尖摸索到魆幻借着最后一丝清明,将魆幻抵在自己的唇边。
裴赫泫对着第一个孔用力一吹发出嘶嘶嘶如蛇信子的声鸣,只有魆幻的窥心者才能听到的声音。
此时,秦卓潇就在不远处,他们仅一门之隔!
宫门铁链绞动的轰鸣碾过耳膜,裴赫泫望着缓缓打开的门隙,看到宫门口站立正望着他的人,忽然轻笑出声。
“秦卓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