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个变数
程行野一直未语,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临出门前,程行野回头深深看了两个儿子一眼双子。程南,性子稳重,但有时太过谨慎;程北,聪慧机敏,却容易冲动。
“身体隐患之事非同小可,此事容我回来再议。”
说完,程行野推门而出,背影落在兄弟二人眼中显得格外孤绝。
他们的父亲年事已高,已然不复当年康健,程府日后的兴衰荣辱,全倚仗他们兄弟二人。
门彭一声闷响后,程南的手猛地一抖,茶盏翻倒,茶水在密函上洇开一片。
程北迅速用袖子擦干水渍,而程南始终未语。
程北一边擦拭密函,一边笑呵呵的道:“父亲此时入宫,定是吉兆。陛下遇到决议之事定会命父亲进宫商议,我这个事儿如今也不用瞒着你们,挺好!”
程南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冠:“多久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几年了,第一次就不行。”程北举起自己的右手,在自己的右脸颊拍了两下,力度不轻,“哎!觉得丢人不是,就一直没说。”
程南看着他从太师椅上慢慢站起来,带着威慑,怒吼着,“有几年了?丢人?我是你哥!我是你亲哥。”大手薅着程北的脖颈,“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和我说?我看你不是
抡起右拳握的咯咯作响,这一拳就是没打下去。
这是程北第一次看他哥发这么大的火,骂的气喘吁吁,气的面红耳赤。
程南这个气啊!要是早点请郎中吃汤药,没准能医治好,这病又拖了这么久,眼下还真不好说。
他眼神儿转向别处,抓着程北颈脖子的手松开,握着拳头的手照着他弟的胸口杵了一下,“上次在花楼,裴赫泫是不是……”
被茶渍沾湿的密函已经被程北擦拭的差不多,他把手里的密函,板板正正的摆到书案上。
“他是拿这个事威胁我,细想也对。我手里要是有谁把柄,肯定比他还阴,他就祈祷把柄别落在我手里。”
程南面色阴沉:“敢拿这个威胁你,别让我知道他敢说出去一个字。再有你这病…一会儿请郎中入府,我不信医不好。”
看了看他哥,程北压低声音贴着他哥的耳朵说了句:“其实,驸马之事我有个主意,不如这样……”
附耳话落,程南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摇头:“不可...你怎么会…...”
“大哥,”程北突然抓住大哥的手臂,“你也知道,这个驸马对程家至关重要,为了家族眼下也就这个办法。”
程南:……
“不是,你以为我愿意啊?”程北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半年前我去红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如今…已然药石无用。如今二十岁,在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除非依我刚刚所言,要不没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窗外一阵风吹过,程南突然警觉地转向窗外:“谁?”
程北也察觉异样,快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院中却空无一人。
“可能是风...…”程北不确定地说,转头看向院墙一角,那里有一片衣角一闪而过。
他转头看向兄长,眼中满是惊惧:“大哥,府上...恐怕有眼线。”
夜色渐浓,关府东跨院的书房内还亮着灯,烛火将白君霄和关鸣的身影投在墙上,随着烛火摇曳。
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声声敲在心上,像是激怒的符咒。
两盏羊角宫灯将青砖地面照得泛白,白君霄捏着深窑秘色酒盏,万字纹窗纸晃动,廊下铜铃轻响。
“老哥你这酒倒是稀罕。”白君霄转着杯沿上錾金的回纹,琥珀色酒液在烛光里漾开,“你说这都门设四大执能司;内查司、缉风司、镇刑司、飞骑营,论文采府上令郎斐然。”白君霄顿了顿,把大拇指伸出来在关鸣眼前比划着。
关鸣撂下掐丝珐琅酒壶,青金石顶戴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你若这么说,那京都武将自然得说我这个干儿子沧兰。”
白君霄摇了摇头,眼神儿却掩盖不住得笑意,喝着关鸣刚刚倒的好酒,“得了,你可别夸他!”
一饮而尽后,白君霄拿起掐丝珐琅酒壶又给关鸣把酒倒满。
关鸣道:“我猜圣上早有定夺,眼下为孩子出面我怕弄巧成拙。这也是秦府的转机,就是…不知道是生机还是死期。还有冒出来的一个变数,裴赫泫。”
尾音落定时,壶嘴恰好停在关鸣杯沿三寸处,美酒坠入盏中,溅起细小的涟漪。
白君霄的手在案几下方攥紧又松开,窗外的大飞作响,混着远处渐远的更夫模糊的梆子声。
回道:“变数?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咱们不就是旁观者?既然如此,眼下也就谨言慎行,审时度势不需多言。”
“老弟,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几日不见又让我刮目相看啊!”
白君霄表面看似一位有勇有谋,成日里笑眼盈盈的武将,实则心细如发缜密老成。
关鸣知晓他是深藏不露之人,那副豁达笑颜下,藏着九曲玲珑的城府,每道笑纹里都盘着三寸机锋。
“得了,老哥你别打趣我了!沧兰是有点功夫,就是为人处世过于耿直。那脾气更是又臭又硬,还好有令郎和他走的近改了不少。”话说到半截突然拐弯,“不知令郎近来在读什么书?他这书香没准能和那个裴什么…变数。”
关鸣道:“裴赫泫。”
“对,没准他的才华能和这个变数相处好。我家这小子整日武鞭弄棒,在你府上那两年算是正经学习。如今是鸡没打鸣他离府,狗都睡了他回来。一天下来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立于门外,手捧承盘,盘中置有水果与烧鸡的关羿伦,一时没忍住白父的打趣,闷声轻笑起来。
白沧兰伸出手指,捏着关羿伦白皙的脸颊往下拉着,一脸傲慢的道:“你还笑我?还不是都来找你了!!!”
白君霄眼尾皱纹里藏着烛火跳动的光。
他擡手将酒盏捏起时,眼睛还落在酒上,“还不滚进来,外面冷别冻着羿伦!”
关鸣喉头动了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