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像个好人
说话间,老鸨的黑烟袋突然倒转方向。
乌木杆尾端抵在裴赫泫前胸暗红色衣襟。
老鸨瞳孔骤缩,这双眼睛怎会如此熟悉,面上依旧堆着更浓的笑意。
“来的都是爷,岁首相聚为何?图个高兴而已,何必争锋,小哥哥你说是不是?”
她转身时裙摆轻晃,牡丹缠枝广袖拂过之处,半空悬浮着她身上的胭脂味儿。
阿嚏裴赫泫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离他远点。”
老鸨擡眼在看他身后开口站立之人,真是冤家路窄还得罪不起。是抢夺我摇钱树绿眼睛…绿眼睛的那个祖宗,不由的心里又是一疼。
一只大手缓缓从背后探出,白色真丝锦帕落入眼前。
帕角绣着红果荆桃配绿叶,与他里面穿的肚兜图案相似。
他就这么喜欢吃车厘子,大樱桃?
裴赫泫擡手取下锦帕拭去眼角的泪痕,把帕子很自然的收入袖袋。
从里面又抽出一物,慢慢将物品在各位公子面前展开。
大摇大摆摇晃起来,似乎在说:你们快来看看,快看啊!这个宝贝认不认识!
* “我是不是看错了?他拿的那是什么?”
* “我也看到了!”
* “那可是郡王的物件,怎么会在的他手里?”
紧接着,一个质问声从背后传来,让裴赫泫浑身一紧,手中一抖。
“裴、赫、泫,你怎么还把它藏在身上?”
裴赫泫将手中摇晃的象牙扇徐徐合拢,收拢攥紧。
“秦卓潇,其实这个东西我一点都不喜欢(假话,其实喜欢得很),拿来装B用的,你信吗?”
“……你,最好是。”
***
众人议论纷纷,猜他到底是何人?
莫非他是皇室之人,要不郡王之物怎么会在他手?
秦小公子还说是他府上之人,那又怎么说?
这把凉友郡王何等宝贝,随身多年不曾离手。如今竟送给了个无名之辈,你们觉得可能吗?
嚷嚷中就听到持扇那人道,“这就是郡王赠与我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众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是郡王之物!
手中持扇之人,把扇子指到赌桌方向,“你们说话啊?郡王把它给我的时候,你们不是都在场吗!”
这几个人没人想搭理他,自然无人回应。
当夜色星垂,关羿伦才姗姗来迟,身着天青色锦袍踏进钰堂花楼就感到紧张气氛,透着剑拔弩张。
猫头被身后的狮子盯的发毛,穿着鹿皮靴的红猫偷偷挪步往前,扭着身体灵巧一转。
脚底抹油一般,溜得贼快。
热情似火的朝门口走过去,嫩白的手搭在关羿伦的肩膀上,显得二人十分熟络。
“关公子你可来了!都想你了,这些人里就你慈眉善目的,看着像个好人。”
关羿伦擡起胳膊,推开搭在肩膀上的手,“…我看着像个好人?”
当着这么多人面,手被人打掉他也不觉得尴尬。
脸不红心不跳的,还越说越起劲儿。
“君子如兰这四个字用在你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关公子气质高雅,如盛开的兰花一般。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优雅又从容。”
关羿伦唇角轻扬无声却很温柔,笑意未达眼底,疏离又冷清。
“我不如你所见,不过…自上次见面,我觉得你应该不坏,看着也像个好人!”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二楼静谧的雅舍角落里坐着一个人,暗暗观察着所有人。
只见他用银刀挑开火漆,笺上的龙涎香混着淡淡的胭脂气。
镇纸下压着墨迹未干的批注,写着秦卓潇,白沧兰、关羿伦、祁方、程、无名者。
裴赫泫的一切举动都落在白沧兰眼里,白沧兰哏哏的看着他,裴赫泫好像听到了一声啊呜的狼叫。
脑中闪现赵忠祥老师在动物世界的那句经典语录: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那是头狼的怒吼,雄性抢夺雌性的本能在驱使着他。
这么一想裴赫泫竟然咯咯咯笑出了声,象牙扇腌面,将关羿伦的面庞也一同掩住。
举动越发出格,贴着关羿伦耳朵声音极小,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话落,裴赫泫才把扇子收回,二人又拉开距离,关羿伦低头用锦袖掩唇嗤笑一声。
“真的?”
裴赫泫轻挑眉尾,“信我就是。”
白沧兰把手放在腰间的长鞭皮柄处,唰一下抽出来握在手里,双脚用力点地跃到赌桌之上。
“你离他远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羿伦你别听信他胡说。”
秦卓潇见状就知,白沧兰是要动真格的,眸子里寒光一闪,衣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动他?你若敢伤他试试!”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几名纨绔子弟都面面相觑。
悻悻的放下酒杯,骰子。
青楼里的舞姬落荒而逃躲在屏风后,轻盈曼妙的琴音骤停。
老鸨擡脚红色绣花鞋露了出来,把烟袋在鞋帮敲了敲,将残存的烟丝磕净。
“老房,你还不赶紧去…”她回头一看,身后竟然空空如也,老房不知何时离开了。
在钰堂花楼巷子后,乌漆麻黑的角落里有两个黑影,其中一人高出另一人半头。
蒙面人问道:“最近有何动静,如实招来。”
“不敢隐瞒,二把手最近没有找过老鸨,也没来花楼。昨天一把手来了直奔三楼,大约…亥时?不让外人进入,具体说的什么我也不清楚,身边就带了两个侍卫,形色匆忙。”
两个公公都和钰堂花楼有联系,只是单纯的流连烟花之地?还是别的?
李公公来青楼不找女子,也不喝酒直奔三楼。
老鸨茶姐不简单,主子派九天在查。
“会不会是老鸨单独安排了女人你没注意?除了他还有谁?”
这个角落不光隐蔽还兜风,呼呼的倒灌风带着雪碎真往方管事裤腿里钻,冻的他牙齿打颤直哆嗦。
“不会,这两位很少来,来也是急匆匆的。若是想那个,就会让老鸨把姑娘送到府上。”
房管事跺了跺脚,顿了顿才道:“再有就是杨大人也来过,还带着个人。那人我不认识,看着眼生。不过那个人给银子大方,姑娘们爱陪。”
“是我想的那个杨大人?”
房管事哆哆嗦嗦的又说,“工部?我这认识的官员也不多,能来玩的都不报真名。若这期间真有来的,我也不认识啊!”
狡猾善变。
这个狗东西看似老实,实则说话虚虚假假,滴水不漏。试问能在烟花柳巷之地混的,能有几个好人。
齐箴一反常态的开始笑起来。
“你很冷?”
方管事不停搓着手,嘴里呼出热气暖着手心。
“爷,咱们下次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容我套个外袍,这背角旮旯的是冷。”
齐箴收起笑容,一把冰凉的匕首在他的后脖颈滑动,他能感觉到那是刀背。
“死人不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