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林叉腰:阿姊,脱衣服!

第44章小林叉腰:阿姊,脱衣服!

廊下,两个侍从正清理台阶上积的雨水。

林烟湄提起裙摆,步伐轻盈地绕开水洼,兴冲冲推开了房门:“阿姊,任务完…”

话说一半,她瞟着空荡荡的里屋,自觉咽了邀功的话:“人呢?”

屋里各个角落寻觅一圈,林烟湄发现案上的棋盘已收,残茶冷透,连最里间卧榻上的被褥竟也少了一套!

她歪头瞅着沙漏一盘算,上街一来一回总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向来独爱窝房中不动的江晚璃怎偏赶这会儿出了门?

“姐姐们可知阿姊去了何处?”

只盼和江晚璃腻歪的林烟湄半刻也不想多等,她觅得个朝南半开的轩窗,便斜倚着窗沿,探出脑袋朗声问廊下的侍从。

一扫洒小厮停下手头动作,给人指了指后院:“往后园去了。”

林烟湄闻言,挠了挠一头雾水的小脑瓜。

刚下过雨的园子必定湿潮多泥泞,若换作她,是绝不会此刻去园中散步的。

她稍作沉吟,又问:“那你们可知,阿姊的被褥为何不在床上了?”

小厮回忆少顷,茫然摇摇头:

“婢子瞧见华娘的手下方才将被褥抱走了,但并不知她们要把被褥搁去哪。”

“乐华吩咐的?她不是和我在一起么?”

林烟湄自顾自嘟囔两句,南风拂过脸颊的刹那,她顺手合拢了窗子,转身直奔屋外。

初夏虽至,但朔方境内的天气仍极不安稳,一股风直着扑面吹来,还是泛着寒。林烟湄随时随地记挂着江晚璃的破身子骨,生怕晚些侍从忘记关窗,会害阿姊着凉犯病。

去后园的一路,林烟湄一直垂着脑袋想事情。

适才,洒扫小厮称抱走江晚璃被子的侍从是“华娘的手下”,这口吻很明显,是把同为江晚璃效力的几个侍从分成了两拨人。

她前阵子确也曾觉察出些端倪。

乐华和乌瑞关系亲厚,俩人调动的人手也总是那几个;楚岚和今儿洒扫的俩小姑娘经常一起出没,行动一致,瞧着好像更亲近些。

难不成,江晚璃的几个侍从里还存在派系?

抑或是,使君府派给姑娘的下属们也分工明确、互不干涉?

从小没被人伺候过的林烟湄暗叹自己见识短浅、凡事都好奇,有些太小家子气。

她想着想着,还懊丧地扬手捶了捶脑门。

“何故砸自己的脑袋?仔细打成小傻子。”

忽而,一声含笑调侃飘进了林烟湄的耳畔。

她拂开袖子循声望去,只见前头回廊茂盛的紫藤萝间,竟藏着个漫身月白罗裙、乌发直披腰间的长身美人。

遥遥乜去,那花海中飘逸瘦削的曼妙身姿随风而动,颇似九天垂落的仙子。

林烟湄看清花丛里的人,一时心急也拔腿扑进了藤蔓间,开口时早把江晚璃的调侃忘了:

“阿姊怎钻里头去了?花叶上都是雨露,湿哒哒再吹凉风,多难受。”

江晚璃的眸光在林烟湄身上淡扫一圈,又自觉移回芳丛间四下逡巡,无意回应小鬼的问题:

“垂头丧气的,是在香铺吃瘪还是受了委屈?”

“都没,但生意也没谈成,正想寻你聊聊内情呢。”

林烟湄好奇也纳闷,视线紧追江晚璃游走过的轨迹,手还不时掸掉些落在袖间的雨珠:“阿姊到底作甚呢?潮湿着寒,你晚上又要发热。”

“找簪子。”

江晚璃言简意赅,回应时头都没擡,只用手掌一点点拨动着花枝,探头朝藤蔓间的空隙张望:“午间你为我挽的发髻太敷衍,簪子插得松,我出来时没留神,滑脱了。”

怪不得长发披散着。

林烟湄险些以为这形象是江晚璃的别致趣味呢。

到头来,竟是她被对弈折磨到不耐烦时,无心留下的小“祸根”。

“我,我来吧。”

她躬身捞起江晚璃的袖口,攥住细腕把浑身湿潮的人往花廊外面拉:“阿姊凭栏小坐,一会跟我回房更衣。小簪哪有身体重要?阿姊糊涂,唤个人帮你找不行吗?”

江晚璃由着小鬼把她按倒在廊下木靠背上,偏开头虚望着一团芍药,小意嘀咕:

“不一样。湄儿送我的物件,怎好叫旁人碰?”

“…”

林烟湄语塞当场,江晚璃这般在意她选的物件,倒叫她不忍心责怪了。

于是,雨后寂静的花园中,一人呆望着芍药丛苦等半晌;一人像不安分的土拨鼠般,这里扒拉几下,那里刨刮两把,折腾好半天才把掉落花泥的玉簪子给找见。

“给,怎掉泥缝了?阿姊是想采花么?”

当林烟湄举着簪子物归原主时,一双原本白净的小手已满是泥污,连裙上都染了好些迸溅的泥点子,她掏出帕子反复擦拭过簪身,庆幸道:“还好没摔坏。”

“噗…”

江晚璃回眸瞧见眼前的小泥人,骤然失了笑。

纤细腰身随着笑声弯了下去,本想接簪的手自也捂去了腹部。

林烟湄顶着八字泥胡的滑稽模样在前,她实在做不到矜持稳重啊!

“笑甚笑!”

费劲半晌换来人家捧腹大笑,林烟湄抱臂睨着江晚璃,暗暗磨牙:

“再笑,我就多松松土,把你种泥里。”

“哈、哈哈…”

狠话过耳,江晚璃的笑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仰头端详气鼓鼓小鬼的眼波里都荡满笑意。

她好似许久不曾如此开怀了,笑得太酣畅,险些喘不过气来。

禁庭御园的花匠也有不少小姑娘,从前她也常常驻足其中,观瞧宫人松土、侍弄花草,但能把泥巴和青涩容颜搭配得如此可爱且相得益彰的,林烟湄可是独一份!

“还笑!”

林烟湄瞪着江晚璃笑到涨红的脸,两腮气得越来越鼓。

“好好,不笑了。”

江晚璃为硬憋回笑意,只得垂头不再看林烟湄,指尖捏住小簪抽回,又拨了拨小鬼的袖子:“回房去换身衣裳罢,跟小花猫似的。”

“哼!”

林烟湄闷哼一声,甩甩袖子大步流星折返内院。

江晚璃以手缓缓支了下颌,悠闲惬意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追着她的背影游走。

林烟湄走了几步,发觉后面没脚步声,纳闷回头来瞧时,江晚璃还纹丝没动呢。

气得小林又蹬蹬蹬回去拽人:“还不快走,夜里发热我不管你啊。”

方被拽住,江晚璃脸上恬淡的容色瞬间变得扭曲。

她死死盯着林烟湄的小泥手在袖口上抓出的痕迹,眉心蹙满了难言的愁楚,脚下的步伐也是不情不愿的。

小鬼忒不讲究了!

被拽到一步一趔趄的江晚璃,腹诽了一整路。

是以,打算给正房添烛台的乐华,恰在廊下撞见拉拉扯扯回来的二人,她余光偷瞄见江晚璃委屈中掺杂着幽怨的诡异神色,自觉拱手退后,没打算进门裹乱。

林烟湄侧身撞开门,揪着江晚璃闪入屏风后才罢休:

“脱衣服,我去打盆热水,你擦热身子再穿干衣。”

江晚璃垂眸扫过袖间的手印,故意扬起胳膊举给林烟湄看:“你瞅瞅,脏了。”

“洗洗呗。”

林烟湄不以为意地指着自己的衣裳:“我浑身都脏了,换一件不得了?”

“换什么?”

江晚璃眼前一黑,蔫巴巴与人掰扯:“小祖宗,我没余钱置办衣装,外衣你我二人各一套而已。若现下换,只有寝衣。”

林烟湄差点惊掉下巴:“咱入城时的旧衣呢?”

“扔了啊。”

江晚璃心说,同流民换来的破衣,难不成还要供起来?

林烟湄听人特别淡然地说扔了,无力又无奈地扶额叹了口气。

她和江晚璃的持家观念,好似存在鲜明差异:

她习惯于留备案、囤存粮、求心安,但江晚璃的路数大抵与她截然不同。

“罢了,寝衣也成。你换下潮衣,我这就给你洗。”

林烟湄说着,转身指了指床榻,她刚想说寝衣都叠放在枕边,半边空了的床铺就浮现眼前,勾起了她刚才压心里的疑惑:“对了,你的寝具寝衣呢?听说乐华派人抱走的,抱哪去了?”

“抱…”

江晚璃呼吸一滞,她晨起时羞赧作祟,曾短暂地想靠与林烟湄分房睡来扼制夜里乱摸的冲动,但这心思在林烟湄主动回房陪她用早餐后就消失了……

她根本不知,出门的这一小会,下属竟如此勤快地,把一大早搁置的差事给办了!

她呼嗒着忐忑的羽睫,随口搪塞:“许是抱出去晒了,你问乐华。”

眼下,林烟湄一切言行都是出于对她的深切关怀,她绝不能让小鬼洞察一丝一毫的、她想与人分房而居的端倪!

“晒被?”

哪知,她绞尽脑汁想出的理由刚一脱口,林烟湄叉起腰,噗嗤就笑了:“阿姊,你转头瞅瞅天。”

江晚璃脑袋嗡嗡的,她极敷衍地瞄了眼没太阳的天色,便阖眸朗声唤道:“乐华!”

“属下在。”乐华应声而入。

“天阴着,你怎让人把我的被抱出去了?生怕我入夜不冷么?”

闻声,乐华满面纳罕地望着江晚璃,委屈到嘴角乱颤:

“不是您让人把寝具移至别室的吗?”

“几时的事?我从未讲过。”

江晚璃开始耍无赖,背过身褪着大袖,出言赶人:“莫找借口,赶紧把床给我铺好,寝衣熨一套送来。”

乐华抿抿唇,低应了声“…是”,快步掩门离开了。

一旁的林烟湄默默看着,心里早已明镜似的,她脱了外裙丢在地上,若无其事般打盆水净面净手,而后扑向床榻,抱起自己那份被褥就走:“阿姊今晚自己睡吧。”

“欸?”

江晚璃的心瞬间就慌了,忙捯饬着碎步,将人拦于门前,温言软语哄人:

“湄儿这是闹什么?落雨后的夜里必会冷些,没有你在旁,我只好冻得佝偻着睡,免不了要发热。”

“阿姊的侍从很多,她们能照顾你。”

林烟湄垂着眸子,往一旁闪身,要开另一道门。

“照顾不好的。”

江晚璃也垂了眉,张开长胳膊生生拦断出路,语调柔得不像样:“晨起头脑发昏,臊得慌时囫囵犯了痴,湄儿莫与我计较。我今夜给你准备惊喜,赔罪如何?”

林烟湄眨巴眨巴眼,脚掌却没挪动分毫:“何故‘臊得慌’?又‘犯了什么痴’?话不说清,我可不敢信。万一我被人厌还不自知,岂不自讨没趣?”

江晚璃的长睫低垂,面上神色更柔了,还添了三分感伤,瞧着莫名惹人怜。她的眸光不时朝林烟湄眼底飘去,次次一闪而过,好似在撩拨一般。

林烟湄自是觉察到了,但她不吃撒娇这套,索性偏头不看。

江晚璃心道,小鬼这是存心跟她刨根问底了!

躲不过也拗不过,她忖度须臾,只好硬着头皮上:

“还不是晨起那档子事?许你羞得奔逃,不许我有片刻恍惚,也生出逃避躲羞之念么?”

颇有些气急败坏的话音过耳,林烟湄的嘴角小幅度抽了抽。

她抱着被背过了身:“惊喜是?”

微弱的问话语调听不出情绪。

“今夜便知。”

江晚璃见人换了朝向,顺势推着小鬼的背往前,待站定榻前,她才趴林烟湄的耳边气音轻吐:

“我既因‘羞’开罪了湄儿,赔罪之举,自得羞上加羞才是,湄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