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之光无尽夏

??070以可乐代酒

070以可乐代酒

邵知言第二天中午在省城医院看见了张俊伟的老板,这是一个看上去体格精瘦,脸上挂着精明相的中年男人,脖子上还夸张地带着一根金链子,土大款的气质十分浓郁。他看到张俊伟的第一眼,便作势要扑上去:“俊伟!兄弟啊,你怎么样?你可吓死哥了。” 邵知言在一旁冷眼看着,心想你这么担心怎么现在才来? 果然这位胡老板下一句话就是:“我昨天晚上实在是脱不开身,你是不知道,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邵知言知道这些说辞没有任何意义,就想听他说怎么赔偿。 “俊伟,大姨、大妹子,你们放心,俊伟是给我拉货受伤的,动手术的钱,打针吃药的钱,我肯定一分不少。”胡老板拍着胸脯,摆出一副特别慷慨大方的样子。 几个姑姑还挺高兴,以为这事儿就算解决了。邵知言却始终严肃着,她猜到胡老板有意说“手术费”和“打针吃药”这样明确的字眼,就是想回避一部分责任,她抿了抿嘴唇,问:“还不止这些吧?” 胡老板脸色微微变了,但很快恢复如常:“妹子,工资的话,我跟俊伟我们是按拉货次数结算的,要是住院期间让我发工资的话,确实……是不是为难哥了。” “不是工资,”邵知言微笑着,“我知道你们按次结算,我说的不是工资,我大哥这情况后续还得做理疗,肯定还要产生费用的。” “理疗……”胡老板笑了笑,“我肯定是希望俊伟快点好,”他看了眼病床上的张俊伟,“但妹子说还得做理疗的话,那……” 张俊伟突然说:“胡哥,你心里有兄弟,我信,”他看着邵知言,“小言,理疗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你大哥兴许养养就好了。” 邵知言感觉五雷轰顶,狠狠地瞪着病床上的张俊伟!张佩兰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大傻子啊。她在为他争取权益,他居然为了在“兄弟”面前有面子,站到对面去了?难怪他让孙玉娇拿捏,就这样的,他不当冤大头谁当? 几个姑姑也是无语,张佩兰马上给邵知言使眼色:“小言,咱们跟胡老板出去说,让你大哥好好休息。” 邵知言马上意会,胡老板还装作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走到门口还在回头:“兄…

邵知言第二天中午在省城医院看见了张俊伟的老板,这是一个看上去体格精瘦,脸上挂着精明相的中年男人,脖子上还夸张地带着一根金链子,土大款的气质十分浓郁。他看到张俊伟的第一眼,便作势要扑上去:“俊伟!兄弟啊,你怎么样?你可吓死哥了。”

邵知言在一旁冷眼看着,心想你这么担心怎么现在才来?

果然这位胡老板下一句话就是:“我昨天晚上实在是脱不开身,你是不知道,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邵知言知道这些说辞没有任何意义,就想听他说怎么赔偿。

“俊伟,大姨、大妹子,你们放心,俊伟是给我拉货受伤的,动手术的钱,打针吃药的钱,我肯定一分不少。”胡老板拍着胸脯,摆出一副特别慷慨大方的样子。

几个姑姑还挺高兴,以为这事儿就算解决了。邵知言却始终严肃着,她猜到胡老板有意说“手术费”和“打针吃药”这样明确的字眼,就是想回避一部分责任,她抿了抿嘴唇,问:“还不止这些吧?”

胡老板脸色微微变了,但很快恢复如常:“妹子,工资的话,我跟俊伟我们是按拉货次数结算的,要是住院期间让我发工资的话,确实……是不是为难哥了。”

“不是工资,”邵知言微笑着,“我知道你们按次结算,我说的不是工资,我大哥这情况后续还得做理疗,肯定还要产生费用的。”

“理疗……”胡老板笑了笑,“我肯定是希望俊伟快点好,”他看了眼病床上的张俊伟,“但妹子说还得做理疗的话,那……”

张俊伟突然说:“胡哥,你心里有兄弟,我信,”他看着邵知言,“小言,理疗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你大哥兴许养养就好了。”

邵知言感觉五雷轰顶,狠狠地瞪着病床上的张俊伟!张佩兰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大傻子啊。她在为他争取权益,他居然为了在“兄弟”面前有面子,站到对面去了?难怪他让孙玉娇拿捏,就这样的,他不当冤大头谁当?

几个姑姑也是无语,张佩兰马上给邵知言使眼色:“小言,咱们跟胡老板出去说,让你大哥好好休息。”

邵知言马上意会,胡老板还装作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走到门口还在回头:“兄弟你放心,哥肯定管你!”

张俊伟躺在床上还在死要面子,喊着:“小妹,你好好跟胡哥聊……”

邵知言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这个拎不清、不争气的大哥给暴揍一顿。

邵知言提议去医院附近的麦当劳谈,胡老板同意了,张佩兰也要去,被邵知言劝住:“没事儿,妈,你回去照顾我大哥吧,我跟胡哥聊就行。”

胡老板笑笑,跟张佩兰说:“大姨,别担心,俊伟的妹妹就是我妹妹。”

麦当劳的荧光灯照得塑料餐桌泛着冷光。邵知言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让胡老板背对着医院方向——这样他每次擡头都能看见住院部亮着的灯。

胡老板做生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一眼就知道邵知言是个文化人,做好了她会跟自己讲道理、讲法律的准备。却没想到,邵知言要了两杯冰可乐,她双手捧着可乐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胡哥,我敬你!”她刻意没用吸管,而是像喝酒那样仰头喝了一大口。

胡哥看傻了,这是什么操作?他跟着喝了一口,冰镇可乐让人甚是舒爽,但他心里却打起了鼓。

邵知言叹了口气:“哥,我得谢谢你,”她看着胡哥一脸错愕,继续说,“我们家里情况,你肯定也知道,我舅舅走得早,扔下我这可怜的大哥,早早就进社会了。我大哥吃过不少苦,我得感谢你给了他一份好工作,让他这几年日子过得还不错。”

胡哥知道这顶高帽子不是白戴的,他丝毫都不敢松懈,客气着:“妹子,你这是哪里话?俊伟愿意在我这干,我肯定不能亏待他。”

邵知言点头:“是,我大哥这人憨厚、实诚,甚至有点傻。他常说,现在的人都偷奸耍滑,但他张俊伟肯定不能这么干,有时候忙不过来了,他还帮着装卸工一起卸货,但是不多要一分钱。”

邵知言看胡老板没有否认的意思,继续说:“我大哥和我说过好几次,他有一个好老板,敞亮、大方,从来不拖欠工资,该给的一分不少。”

胡老板听到这,笑了:“妹子,你直说吧。”

“胡哥,虽然说这话不合适,但是我得先恭喜你。”

胡老板又是一愣,出这么大事儿还恭喜?

“交警和医生都说我大哥是捡了一条命,还有就是这次装卸工是在目的地等着,没跟车,要不然……”邵知言顿了顿,“要不然,咱们今天就不是在医院见面了。胡哥,我觉得这是你和我大哥平时会做人,老天爷照顾,这是福气。”

胡哥也在后怕着,他昨天听到交警说是侧翻事故时,心都凉了,听说张俊伟抢救过来了,只是腰部受了重伤,马上跪在地上给老天爷磕头。他又喝了口冰可乐,下意识地给自己压压惊。

“妹子,”胡老板开口,“像你说的,我这些年没亏待过俊伟,出事儿了谁都不想。但你理解理解哥,哥做生意也不容易,你不能趁这个事儿讹哥一笔是不是?”

“哥,你看我像能讹人的人么?”邵知言一脸真诚。

胡哥的两根手指在桌上敲打着节奏:“那你说,你想让我怎么赔?”

邵知言平静地说:“我的想法很简单,咱们找相关部门做工伤认定,就按工伤赔,谁也不占谁便宜。”

胡老板在来之前打听过工伤赔付,比起他说的手术、打针吃药的钱,还要包括后期理疗、患者使用的辅助器具、以及护理费和伙食补助等,如果构成伤残了,还要给伤残补助金。

胡老板咬着下嘴唇,琢磨着,他本来想提个“打针吃药”和“手术费”就把这事儿模糊过去,他知道张俊伟的性格,后期大概率也不好意思再找他,即使找了他也可以不按全额赔付,给点钱把他打发了,却没想到,张俊伟有这么个妹妹。

邵知言看他还在犹豫,脸色暗下来:“胡老板,你应该知道,我大哥跟你干了好几年了,虽然没签正式劳动合同,但是认定‘事实劳动关系’的证据我们肯定是有的,咱没必要走到诉讼那步,大家都麻烦。”

“那你意思,去做工伤认证,怎么赔就能清楚了?”胡老板态度松动,张俊伟还活着,他已经万分庆幸,理疗、护理费那些,他估摸着也不会太多,要是能利利索索地把这事儿办完,也算是消停了。

邵知言语气肯定:“那当然,国家法律法规在那放着,不就是给老百姓解决问题的么?你放心,按规定走,我们肯定不会讹你。”

邵知言犹豫着,感觉有些话说出来是马后炮,但是要能给这个胡老板提个醒,倒也值得。她说:“胡哥,开货车是个危险的事儿,您说要是给交了五险一金,再买份商业险,是不是现在咱们都不用坐在这聊了。”

胡老板笑了笑,保险的作用他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抱着不会出事儿的侥幸心理,所以把这个钱省了。他看了看眼前这个拿可乐当酒喝的姑娘,感觉她的心眼和见识比酒桌上那些可多多了。

邵知言回到病房,张俊伟赶紧问她跟胡老板说了什么。

“走正式的工伤认定,认定完,该怎么赔怎么赔。”邵知言的态度不太好。

张俊伟的“傻”是性格憨厚,并不是智商层面的“傻”,他实际上很聪明,张佩兰不止一次说过,他要是好好学习,肯定能成大学生。张睿泽要不是遗传了他的智商,不会学习那么好。

张俊伟看出邵知言不高兴了,笑眯眯地说:“小言,辛苦你了哈,大哥给你添麻烦了。”

邵知言本来心里还有气,听到他这么说,又心软了,说:“你就好好养着吧,别操心那么多。”

“嗯,等小泽回来,你们也就不用来医院了,让他照顾我就行。”

张俊伟话音刚落,邵知言心头刚熄的火,又烧起来了,问:“你告诉小泽了?”

“啊,我这都这样了,我不得告诉他么?”张俊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邵知言本来想拿着保温杯去给他接水,气得把杯子放下,问他:“你不是说孙玉娇不会跑么?她人呢?怎么不让她来照顾你,为什么叫小泽回来?”

张俊伟靠在床上,眼皮一张一合地,嘴巴不说话了,他看向张佩兰,像是在求助。张佩兰瞪了他一眼,把邵知言带出病房。

邵知言出了门就问:“不是说不告诉张睿泽吗?不是说让他好好准备毕业的事儿,踏实找工作?”

张佩兰也是无奈:“那是人家儿子,咱们怎么拦?”她也很生气,“当年孩子考高中,他不管,在外面瞎扯,现在在床上不能动弹,想起来找儿子了,”张佩兰问邵知言,“小泽是不是找到工作去处了?”

邵知言皱着眉点头:“拿到 offer 了,但是他想再看看,这个阶段主要是准备论文答辩。”

“找到了就好,好歹有兜底的去处。”

邵知言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非得去兜底的地方啊?找工作这种形势,小泽能拿到好几个 offer,你说说他得多优秀?他明明就可以多看多挑,选个他最想去的,凭什么去个兜底的地方?”

“那你说怎么办?他这个家就这样!”张佩兰也心烦,“回来就回来吧,你们现在投简历不都在网上么?要是需要去面试,就从省城过去。”

邵知言知道张佩兰也一直都心疼着张睿泽,她不再说什么,但心里烦躁,想冲进病房把张俊伟打一顿。她拿出手机,给李天昂发了微信:“打听到孙玉娇在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