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云轻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

又看看王夫人。

她满眼都是恳求。

云轻艰难地吞下了喉头的紧涩。

不要恨他。

如果他有的选,他不愿意成为这个人的儿子。

她当然明白。

她当然应该要明白。

可是……

她看着墨修,目光破碎。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云轻问。

她分明从墨修眼里看到了漫无边际的痛楚。

“我没想骗你。”

“那时候……我并不知他就是害你国破家亡的太史增。”

“真的,你信我。”

他也是才知道不久。

如果早一点知道,他宁可死也不会接受这个恶魔的教导。

更不会接受他赋予的力量。

云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没有理由怨你。”

“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就像我不会怪夫人被迫怀上了恶魔的孩子。”

“受害者不应该被谴责。”

“只是墨修……我要怎么才能忘记,你是他的儿子?”

她这不仅是在问墨修,也是在问自己。

她能无视墨修身上流着太史增的血,并且继承了太史增的力量吗?

“我是墨怀渊的儿子。”

“我只是墨怀渊的儿子。”

“我可不可以只是墨怀渊的儿子?”

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沉痛。

近乎带着恳求之意。

请她只把他当成墨怀渊的儿子。

不要离开他。

不要唾弃他。

不要恨他。

云轻心狠狠地被揪痛。

她一点也不希望看到墨修这样脆弱的样子。

可是陈国覆灭那一天,耳边绵延不绝的惨叫和痛哭,还有空气里弥漫着久久不能散去的血腥味。

成了她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累累白骨铺于荒野。

万千亡灵还漂浮在陈国上空。

她立下的誓言,是将下令屠城的太史增灭族,让他断子绝孙,让他一滴血脉都不能存于世间。

让他也好好感受一下至亲至爱被抹杀的痛。

可她却爱上了他的儿子,替他生下了孙子。

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更荒诞的事吗?

她清醒地知道,如果眼前之人不是墨修,不是她打开心扉去深爱的男人。

在她得知他是太史增的儿子这一刻,就会痛下杀手。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会觉得生父之恶,与儿子无关。

除非,他从未与生父有过瓜葛,也没从生父那里得到任何好处。

可分明,他十三岁,太史增就已经参与到了他的人生中,把他培养成了今日的模样。

他身上刻着那个人的印记,永远也不能抹去,因为那已经是墨修的一部分了。

云轻摇了摇头,狠狠忍住了眼泪。

“我当然不能迁怒你,也无法动手杀你。”

“可是墨修,我们之间,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墨修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云轻却用尽全力,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我知你,你知我,所以……别强求。”

她终是没忍住,泪流满面。

大约是上天也容不得她这样的恶人拥有完美人生。

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狠狠击碎她的心。

她决绝转身。

留下墨修在原地,双目赤红,像是要涌出血来。

“啊……”

他一挥手,震碎了太史增的尸身。

可是他知道,不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他身上流着的血,带了原罪。

王夫人哭倒在地上,喊道:“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是我的错,是我的罪孽!”

云轻哪里也没有去,她招来尧,乘坐巨蟒,离开了东陵。

因为她没有勇气在这时候,面对任何人。

“姐姐,你眼睛流水了。”

尧看着云轻。

云轻抹去眼泪,道:“这是眼泪。”

尧懵懂地点头。

原来眼睛流出来的水,叫眼泪。

“姐姐,我们去哪儿?”

“回北齐。”云轻恹恹道。

她现在只想避开所有人,去找点事情让自己忙起来。

只有足够忙碌,忙到完全没有时间思考,她才能暂时忘记这撕心裂肺的痛。

云轻做了个冲动的决定,她要带兵去打西周。

一连十日,她几乎不眠不休,召集兵马,集结在西周边境。

血手和醉月都劝她不要过早开战,北齐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但是云轻不知道自己不打仗,闲下来还能干什么。

她带着尧和三头巨蟒,一路攻城略地,短短月余,就连下十座城池。

西周老皇帝都坐不住了,亲自领兵驰援。

叫阵时,皇甫极愤愤骂道:“夜云倾,你这个疯女人,打仗也不是你这么个打法!”

“上次你坑了我儿,我都没跟你计较,你竟然还敢来挑衅,真当我西周无人?”

云轻懒洋洋地坐在马背上,声音平淡得毫无起伏:“老东西,你别那么多废话,打仗就是打仗,你管我怎么打!”

说完,便率先出招。

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直接奔着皇甫极就去了。

皇甫极虽然年纪大了,但实力却丝毫不减。

见夜云倾这么不要命,也不瞻前顾后了,否则吃亏的是他。

两人迅速交手。

一时间,天地都为之变色。

尘沙漫漫,将双方阵营都淹没在沙尘之中。

皇甫极觉察到云轻不对劲。

她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打起架来,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两人实力相当。

皇甫极却微微落了下风。

因为他没有像云轻这么豁得出去。

皇甫极爆喝一声,把云轻推出几十米开外,自己趁机也退了回去。

“收兵!”

皇甫极要走。

云轻可不依不饶:“想走?没门!”

她又追上去继续打。

“真是不要命的疯丫头!”皇甫极气急败坏,只好继续跟她打。

云轻其实已经已经熬得很累了。

可是身体再疲惫,她都睡不着。

这让她无比愤怒和暴躁,所以只好将一身戾气尽数用在敌人身上。

皇甫极本来还怪责自己手下的将军不中用,被云轻摁着头打得落花流水。

亲自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错怪他们了。

云轻实力强不说,更可怕的是她这股同归于尽的疯狂。

皇甫极忽然想到,她已经鏖战这么久,应该疲惫得很。

如果自己陪她耗一耗,说不定这一次,就是夜云倾的死期。

皇甫极的眸子里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冷光。

能拿下夜云倾,就能重创墨修。

一举两得,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