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回家过年
张扬洗漱完之后，想到一会路过加油站的时候还要给车加油。李雪打电话让张扬赶紧过来，把她和李地山、刘珍，以及姚岚送过去。
李雪看了看时间，挽着姚岚的胳膊和大家要离开的时候，姚岚家的房子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原来还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但现在都要去殡仪馆参加姚兴旺遗体的告别仪式，只留下叶兰娟一个人在家待着。叶兰娟也想去送姚兴旺最后一程，但是按照老家的规矩，夫妻不送葬。有句话说，夫妻不送葬，送葬必遭殃。很多地方的传统观念，认为夫妻一方离世，另一方不宜参加葬礼，否则会带来不详和不吉利的后果。
可是对于叶兰娟来说，这么多年，她和姚兴旺朝夕相处在一起，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现在突然失去了长久相伴的伴侣，她怎么承受得住呢。她想去参加老伴遗体的告别仪式，想送自己的老伴最后一程，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讲究。叶兰娟知道所有人都担心她，害怕她看见姚兴旺的相貌之后，会将她坠入悲伤的万丈深渊，触发隐藏在她心底深处的悲怆。这伤痛如汹涌的潮水，会让她情绪失控，身心俱疲。于是与其深受伤害，还不如不见一面的好，不送一程的好。
叶兰娟很想去，她找姚岚说了半天。姚岚拿不定主意，只好问了问家里的长辈，但是没有一个人同意。叶兰娟难过的像个小孩，宁静孤独地坐在角落里。丈夫的突然离世如同流星陨落一般，让她的内心溢满了无尽的悲痛，让她的世界开始弥漫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没想到她和姚兴旺夫妻一场，到现在连送他最后一程的资格都没有，这是什么破规矩。叶兰娟看大家都走了，突然一咬牙，跟在姚岚身后，也要一起去。姚岚实在没办法，就扶着叶兰娟一起上了张扬的车。
来到殡仪馆没一会，就开始了告别仪式。先是家属，接着是亲戚朋友，围绕着被鲜花松柏簇拥的姚兴旺的遗体，转着看一圈，以表悼念之意。姚兴旺的头部位置盖了一块白布，很多人听说了姚兴旺被车撞的惨状，但没有亲眼看到过。有人甚至在转圈悼念的时候，真希望能吹来一股风，或者轻吹一口气，掀起姚兴旺头部的一块白布，来满足他们好奇的心理。
叶兰娟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非要冲过去抱着姚兴旺的身体，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叶兰娟大声骂着：“姚兴旺，你死了干什么，我都没死呢，你让我以后怎么办。你躺着干什么，你倒是坐起来跟我吵啊，我还没跟你吵够呢，你怎么不说话？”叶兰娟最后哭晕在了大厅，大厅里一阵骚乱，随后就听到救护车风驰电掣地冲过来，把叶兰娟抬走了。
姚岚早就哭成了泪人，她没办法过于悲伤，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她解决，她不能像母亲那样倒下。姚岚强忍着泪水，巨大的悲痛像无形的丝带一样将她捆绑得喘不过气来。
人活着两三万天，但死后没想到只有短短三天让身边的人留恋。这三天结束之后，还有一周时间就要过年了。张氏木业公司已经全员放假了，只留下轮流值班的门卫保安。
张扬收拾好一切，准备开车回老家。他走的前一天晚上给李雪打电话，问李雪之前说今年要和他一起回老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李雪本来打算要跟张扬一起回去，但是现在姚岚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实在没办法不管不顾离开姚岚。
张扬心里当然清楚，李雪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李地山和姚兴旺当初一起从老家南岭村出来打拼，既是同乡，又是朋友，平时有事没事还会打电话，或者约着一起吃饭喝酒。正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让李雪和姚岚打小关系亲近，互为对方最好的闺蜜。所以张扬猜测，李雪他们一家今年估计会让姚岚和叶兰娟一起去他们家过年。
张扬没办法，只好一个人开着车，上了高速，准备在高速上行驶两千多公里，历时20多个小时到达陕西老家。一路上，张扬要是饿了，在沿途的服务区停下来，买点吃的；要是困了，在沿途的服务区停下来，睡一会儿。张扬就这样开着车，回到了那个生他养他的农村老家。
张扬感觉今年年前发生的事真多，天天忙来忙去，到最后却不知道忙了些什么。本来还以为李雪今年要跟他一起回老家，这对他们家来说可是一件大喜事。姚兴旺出事之前，张扬听李雪说了这句话之后，有一次他给家里寄了钱，顺便给母亲王彩琴说了李雪今年过年有可能要回老家的事。张建国和王彩琴一听，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儿子张扬终于找到了能带回家的对象，担忧的是老家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万一张扬的对象看不上，这可怎么办。
二人挂了电话之后，开始犯愁。一看到家里这红墙黑瓦几间房，冷锅冷灶，睡的还是炕，真害怕因为他们对张扬从南方带回来的对象照顾不周，而让人家南方姑娘瞧不起张扬，这可是他们做父母的不对了。
于是他们趁着张扬还没有回来，开始各种忙着收拾家中的里里外外。张建国今年早早把自己喂养的猪宰了，留了一半，卖了一半。他害怕张扬回来又像去年那样趁着他不在家里，把猪肉全卖了，然后又拿着钱买别人家的肉。虽然能挣一些钱，但是张建国觉得吃自己家喂养的土猪肉，心里舒坦放心，总觉得比别人家的猪肉香。
张扬没有连夜开车，赶着时间回家。晚上，他在服务区找了一家住宿的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之后，才开着车继续上高速赶路。第三天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张扬到家了。
张扬把车停下来，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没一会就听见院子里响着踢里哐啷的声音，紧接着就看见张建国和王彩琴笑意盈盈地小跑着从大门里出来了。
王彩琴抻长了脖子，在张扬周围看了半天，有些疑惑地问：“张扬，你对象呢？怎么不见她人呢？”
“哦，我忘了给你们说了。她临时有事，今年先不回来了。等过段时间，我和她开车回来，让你们好好看看未来的儿媳妇。”张扬嬉皮笑脸地说道。
张建国和王彩琴一听，脸上的神色立马变得阴沉了。
张建国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摁着打火机点着之后，没好气地说：“张扬，不是我说你。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什么事能不能考虑周全。既然你对象不打算回来了，为什么不早点给我们打电话说一下，害得我们忙前忙后，白忙活了一场。”
张扬有些纳闷，心想着自己做错了事，于是笑嘻嘻地说：“早说晚说都一样的，我这段时间也忙，尤其是年前这段时间，各种事忙得我晕头转向，本来要给你们提前说的，但后来一忙把这事给忘了。”
王彩琴有些失落，她顺手接着张扬从车上取下来的东西，依然不死心地问：“扬扬，你和那姑娘没有吵架吧！你是个男孩子，一定要让着点，凡事不要和姑娘争。两人在一块相处，没有谁对谁错，多忍让，多理解。”
张扬笑着让母亲放心，从车里拿出所有东西之后，对母亲说：“妈，你放心，我们没有吵架。她是真的因为临时有事，实在脱不开身，要不然今年肯定会跟我一起回来。你放心吧，等过完年以后，我一定带她回来。”
王彩琴一听，就不再纠结，反而看了张建国一眼，立即喊着：“你就知道抽烟，不停地抽。你不长眼睛吗？赶紧从扬扬手里接东西啊，他提了那么多东西，你看不见吗？”
张建国使劲吸了两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接着从张扬手里接过一些东西，径直往大门里走进去。
当他走进有些剥落的红漆大铁门，紧接着走进干净整洁的院子，突然看到房子里重新翻新了一遍，吃了一惊。房子里的墙面白的刺眼，屋顶的角落多了石膏线，各类家具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炕面上的被褥叠得方方正正。张扬有些纳闷，他不知道家里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和之前相比，竟然焕然一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张扬转过头问母亲：“妈，啥情况啊？为什么要把家里重新翻修一下啊？不就是过年嘛，随便打扫一下，不就行了。”
王彩琴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建国抢先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打个电话说你要带你那南方的对象回来。我和你妈看家里乱糟糟的，就想着好好收拾一下。万一你带的那南方姑娘对咱们家不满意，要是看不上你的话，你还不得怪罪我们。”
“不可能，李雪不是那样的人。她就是好奇，想来咱们家看看，没有别的想法。你们真不用大费周章地翻修房子，再说了，哪怕是我们结婚了，也不可能回家里来住啊，花那些冤枉钱干什么啊！”张扬一边笑着，一边摇头。
“住不住是你们的事，做不做是我和你妈的事。人家南方姑娘第一次到咱们家来，我和你妈不好好准备一下，就是对人家女孩没有诚意，好像咱们家没人一样，你懂不懂。农村比不了城里，又是住宾馆，又是去酒店。在农村只要把院子打扫干净，尽全力把一日三餐的饭做得不咸不淡，能合胃口，就了不得了。我和你妈就这点本事，你还能要求我们怎么样？”张建国把东西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脸不高兴。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是李雪不在意咱们家是什么条件，也不在意你和我妈要做什么。她在意的是你儿子我怎么样。只要你儿子有出息，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张扬笑着把东西放下来，顺手从靠墙的矮柜上拿了一个苹果大口吃着。
“哎吆，扬扬，那苹果还没有洗呢，你怎么就拿着吃呢，把肚子吃坏了，可怎么办啊！”王彩琴说着要从张扬手里把苹果拿过去，准备给张扬重新洗一个苹果，让他吃。
“妈，没事，不用洗了，不干不净，吃着没病！”张扬哈哈笑着。
“一个大男人哪有这么娇气，让他吃吧，还能要人命啊！”张建国没好气地瞪了王彩琴一眼，嫌她大惊小怪，“张扬，你今年开车回来，得花不少钱吧！这车是你借的，还是买的？”
张扬愣了一下，云淡风轻地笑着说：“肯定是买的，马上要过年了，人都要用车，谁还能给我借啊！前段时间刚买的，正好开着车回家过年，还挺方便！”
张扬正得意忘形之时，没想到张建国冷冷地说：“你这是在外发财了，开着车回来炫耀来了，巴不得全村人都要知道你买了车，是吧？”
张扬咬了一口苹果，正在嘴里嚼着，还没有来得及下咽，差点呛一下：“爸，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就是开着车回来过年了，又不是非要把车开回来，给全村人炫耀！”
张建国靠着沙发，继续吧嗒吧嗒抽烟，思忖了一会，才说：“张扬，咱们家穷苦农民出身，做人做事本本分分。村里的人心眼小，见不得别人好。你在外面挣钱了，好好过你日子，不要在村里炫耀。我不是想说你，我是怕你这样风风光光回来，让别人嫉妒。你看着吧，没几天就会有人上门来打听你在外面的事了。最近几年好多人都问我和你妈，打听你在外面干什么事。这事都怪你妈大嘴巴，经常在别人面前说你在深圳开了公司，忙得要死，每个月还给家里寄不少钱，惹得好多人在私下里议论。他们能说什么好话，说什么的人都有。以前家里光景不好的时候，家里哪里还有登门拜访的人，你再看看现在，不是来送这送那的，就是上门来给你介绍相亲对象的，还有各种奉承想让你给他家里的人找个活干……”
“我看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势利小人。你过得好了，各种巴结，你过得差了，躲得远远的。日子过得是自己的，千万不要给别人显摆！”
张建国的一席话把张扬说得一愣一愣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解释他满腹的委屈。
王彩琴接过话茬说道：“你看把你能的，你和别人是不是一个村住的人。全村就你一个人清高，活得像个人。你要是一朵荷花，你就应该进涝坝，钻稀泥里面永远不要出来。”
张建国被王彩琴说得张不开嘴，继续吧嗒吧嗒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