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按公司规定办吧

王增明看了一眼张扬手中的烟盒，笑着说道：“张总，我记得你之前一直抽的是双喜烟啊，怎么今天抽华子了。这么贵的烟，我可抽不起啊！”

“今天和之前不一样，这烟是之前给别人送礼的时候，别人不收，我就一直留着，偶尔拿出一盒，招待客人抽的。”张扬不动声色地笑了几声，“你说吧，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王增明着急说话，吸进嘴里的烟来不及吐出来，呛得接连咳嗽几声，好不容易缓了一阵，才沙哑着声音慢慢说道：“张总，是这样的，上次我来找你聊过，你说让我先回去，你当时说到时候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想着公司最近这一段时间忙，你肯定没时间，所以就一直没来找你。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我就想来问问。”

张扬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看似微笑，实则忍着怒意未发：“老王，实不相瞒，我这段时间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啊……”王增明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惊诧，又有些生气，但他强忍着汹涌的情绪说道，“张总，你说的什么意思，你这不就是耍我吗？”

“我没有耍你，你先坐下来，不要着急。”张扬不紧不慢地说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黄河决于顶而面不惊一般盯着王增明，“老王，我说的意思是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但现在我想好了。”

王增明一听，再次坐下来，靠在椅背上，等着张扬说他想好了让他满意的答复。

“按公司规定办吧！”

当王增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袋里嗡一声，像五雷轰顶一般惊慌，又像头顶挨了一闷棍一样震惊。他此时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提不起精神。只感觉有一盆凉水冲着他泼过来，让他无处躲闪。

他此时安静下来了，突然觉得自己从此刻开始不再和张氏木业有任何关系了。他心想他可是当年和张扬一起打拼创业的元老级人物啊，可是有什么用呢？他本想着张扬会极力挽留他，会给他一些好处，没想到张扬竟然这么无情，说出了这么残忍的话。张氏木业现在发展势头这么好，而他现在仅仅还是一个仓储部的主管，他没有提太过分的要求啊，他只想为自己争取一点好处，竟然被张扬嗤之以鼻。

王增明思索了半晌之后，伤心又无可留恋地看了看张扬，随后又说出了一句试图抓住救命稻草的一句话：“张总，你刚说的按公司规定办是什么意思？”

张扬将胳膊撑在桌面上，继续给王增明递了一根华子说：“老王，咱们从简风家具到张氏木业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有些事即使不说，咱们都心知肚明。我的意思是你去了姚岚那边，我希望你尽心帮衬。姚岚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很多事需要你帮忙照应。姚岚身边要是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会很难有出头之日。”

当王增明听到张扬说到这些话的时候，此时的他心里再也没有任何怨气和愤愤不平，反而变得浑身轻松了。与其说是他自己想要给自己一个选择，还不如说是张扬替他做了决定。

王增明满含敬佩感激之情，双眼泛着热泪，眼角的皱纹随着嘴角一起抽动着说：“张总，抛开其他的事不说，你能有这样的格局，我只能说姚总当初真的没有看错你。”

王增明迈着沉重的步伐，心里有千万种留恋。此时的他特别不想离开张氏木业，不想离开张扬，但事已至此，好在张扬给他留足了情面，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和张氏木业就此别过，相忘于江湖。王增明心里清楚现如今能有这样的结果，让他别无选择，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原本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只是他夹杂了私心，选择了极窄的一条路，想赌一把，但事与愿违。他这一生走了很多条路，做任何事都坦坦荡荡，哪怕是当初离开简风家具的时候，从来都是问心无愧。只是这一次，他走过的路，在张扬这个年轻人面前一文不值。他真心佩服张扬的眼界和格局，他感谢张扬看破不说破的好意，给他留足了脸面，没有让他败光人品，反而成全了他的名声。

当王增明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准备出门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张扬说了一声：“老王，走，咱们喝点酒去，我送送你！”

王增明的身体很明显地抖了一下，转过头时，早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张扬给公司附近的八仙岭农家私房菜打了电话，预定了包间，订好了饭菜。

张扬和王增明一起走着来到八仙岭农家私房菜，这一路让王增明觉得走得特别漫长。他突然觉得这条路两边的风景特别新鲜，特别美丽怡人。他从来没有放空心态好好观赏过这条路上弥漫丛生的花草树木，正因为他将要离开张氏木业了，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了，所以才极其留恋。他即将要告别张氏木业，即将要告别张氏木业周围的一切。

想当初张氏木业刚成立的时候，他在张氏木业公司的院子里放炮，带着宾客前往八仙岭农家私房菜吃饭，在新公司上班第一天一个人佝偻着身子，拿着扫帚打扫满地红艳的鞭炮纸屑，开着668小货车把张氏木业新公司的仓储部搬运家具……他不想再想了，他的眼睛早已发红，嗓子沙哑，整个人全都被往事湮没，让他窒息到无法呼吸。

到了八仙岭农家私房菜包间坐下来，王增明发现张扬点的菜都是他喜欢的口味，他没想到张扬这个年轻人做事竟然这么细心，做人做事这么坦坦荡荡，而他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立即变得满心羞愧，无地自容。

他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忽然坐直了身子，板起了脸，故意让自己带着一股强烈不满的情绪，反正已经决定辞职了，索性放开点，拿出最真实的自己，也算是对张氏木业，对张扬最真情的告白。

王增明主动打开一瓶白酒，给他和张扬倒了一杯酒，然后拿起筷子，也不管先来后到，主宾之分，盯着张扬给他点的满桌他喜欢吃的菜，大大咧咧加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大口嚼着。

“感谢张总这么盛情款待，让我终于明白了卸磨杀驴也不是全部，好歹还有一瓶好酒，一包华子，一顿饭菜，也不枉我曾经对张氏木业立下了汗马功劳，值了！”

张扬笑了笑，他只是觉得男人之间无需解释太多，必须喝点酒，才能做到真正一吐不快。他不管王增明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劝王增明，让他不要说那么多废话，喝酒喝酒。

没一会一瓶白酒喝完了多半瓶，王增明的双眼开始有些恍惚迷离。他的眼角挂着白色米粒一般大的耀眼的眼屎，却极度兴奋地说着那些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什么好聚好散，互不相欠，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什么人要有良心，不能被狗吃之类的话。张扬没有生气，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认认真真笑着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

张扬等王增明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慢慢说道：“老王，感谢你对我这个年轻人坦诚相待，现在的你才是我认识的老王。你说得差不多了，我借着酒劲，也说说我的想法吧。”

王增明从张扬带过来的中华烟中重新拿出一包，随意拆开，给张扬递了一根，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根，一边抽着，一边准备洗耳恭听。

“老王，张氏木业满打满算，今年才3岁，说实话，当初一起创业的四个人，我、你、李雪、姚岚，都是张氏木业的衣食父母，咱们四个都是张氏木业的四大元老。张氏木业还没有长大，就像一个小孩一样需要我们细心呵护，才能茁壮成长。我是每天都提心吊胆，总害怕张氏木业突然夭折。我是想等张氏木业真正长大成人的时候，才准备考虑让张氏木业反哺我们这四个对他有培育之恩的衣食父母。只是现在，姚岚抛弃了张氏木业，你也要狠心离开，我是替张氏木业感到可惜，感到难过。可是我没办法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老王再也撑不下去了，眼泪再一次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霍霍流淌。王增明没有掩饰，他不觉得丢人，此时的他在张扬面前，没必要继续伪装。

“当年创业的时候，我手里只有两万多块钱，正因为咱们四个人不辞劳苦，日夜操劳，才有了今天的张氏木业。世人都知道创业成功后的风光，谁又能知道创业初期的艰辛不易。这三年来，我小心翼翼地经营，生怕走错一步，一不小心掉入万丈深渊。当初你确实为张氏木业付出了很多，但我待你也不薄，你不仅赚了不少钱，还给你儿子买了房子，买了车。现在的张氏木业正处在发展期，尤其是这几年形势变化太大，我不敢让张氏木业出现半点差错。”

王增明一边点着头，一边端起酒杯和张扬碰杯。张扬喝完酒，看了一眼王增明，接着说：“你说你一直是张氏木业的仓库主管，嫌职位太低，但是再往上走一步，又能怎么样，你一直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啊。名虽小，但资历深。只是你现在的表现完全出乎我的想象，你现在房子车子家庭都稳定了，而你却没有了当初的韧劲。你现在的心态已经容不得让我信任你了。你现在在办公室摆资历，耍架子，导致仓储部很多新员工不得不开始官僚习气地巴结你，动不动对现任的直属上级开始各种试探，你让我怎么办？”

张扬一股脑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也好让王增明痛痛快快地咽下他所认为的张氏木业亏待他的这口恶气，让他心服口服，不带任何怨言地离开张氏木业。

“张氏木业要想走得长远，在面对新的竞争形势时，一定要人心团结。天时地利再好，也不能离开人和，这是古人留下来的至理名言。电商行业本来就竞争激烈，我先不说别人，就连我每天都要不停地学习，以适应随时都会发生的新情况。作为张氏木业的元老级人物，理应率先想着怎么起带头示范作用，而不是到处拖后腿，使绊子。一个合格的部门领导连手下的员工都不服气，你让我怎么说？”

王增明的脸色此时阴晴难辨，他自认倒霉，活该自己有这样的下场。要怪只能怪张扬这个年轻人城府颇深，手段高明。原来他所作的一切在张扬眼里都像薄纸一样透明，是他小看了张扬，怪自己自不量力、班门弄斧，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在孔夫子面前卖三字经。

“张氏木业的企业文化形成难，但损毁易。企业文化需要很多年积累，但会在一朝一夕瞬间崩塌。尤其是始作俑者之人，犹如一把利剑，对企业文化的打击最大。我真害怕张氏木业的员工沾染了半点居功自傲，论资排辈的不良风气。如果我让这种情况蔓延下去，真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员工会愿意拼命卖命替公司着想，张氏木业还会有以后吗？”

张扬把话说完了，王增明此时面如死灰，他心服口服，再也没有想要争辩的意思。他端起酒杯，毕恭毕敬地对张扬说：“张总，我现在真诚地向你道歉。我承认我之前确实做过很多对不起张氏木业的事，但现在我请求张总原谅。”

张扬摆了摆手，同样双手端起酒杯，和王增明碰着酒杯说：“老王，我们本应该如此坦诚交流，都是张氏木业元老级的人物，不应该互相猜疑。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对是错，都应该以张氏木业为重，而不是忘记初心。不管怎么说，只要张氏木业没有倒闭，你一直都是张氏木业的四大元老之一。就像当初我说的，人走号在，姚岚的0003工号和你的0004工号会一直为你们留着，不会有人代替你们，也不可能会有人替代你们。张氏木业期待你找回当年拼命的自己，如果想回来，张氏木业随时为你大门敞开。”

王增明微微笑着：“感谢张总原谅，只不过我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张氏木业。我想好了，准备和姚岚一起创业，不过张总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和张氏木业为敌，存在竞争关系。”

张扬眼看王增明醍醐灌顶的模样，严肃认真地说了一句：“老王，到时候能不能让我投资点？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