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落花流水皆有意?
帐内烛火摇晃,两人身影在帐壁上骤然拉长又重叠,轮廓边缘模糊成一片,分不清谁是谁。
沈曦的唇从她红肿的唇瓣移开,沿下颌滑至颈间,在那道浅疤上重重一吮,留下淡紫的印子。
“玉儿……若有来世,换我踏遍乱世寻你。”声音哑得发涩,指腹捏着她的后颈,力道带着怕她溜走的紧。
刘楚玉双臂也收得死紧,泪水漫过通红的眼眶,指尖先抚过他锋利的眉骨,再摩挲过高挺的鼻梁,最后颤抖着贴上他的唇。
“没有来世了。”她仰头吻他眉心,泪水滑进他衣领,“记住此刻的我,”随后,抓着他的手按在小腹,“还有我们的孩子……”
话音被滚烫的吻堵死。
沈曦突然翻身将她压进锦被,力道大得连床柱都震了震。
他单手扣住她双腕按在枕上,另一手掐着她的下巴迫她抬头,犬齿在她锁骨狠狠一磨,像是要把这刻烙进魂魄般,连她痛呼的颤音都吞吃入腹。
*
破晓的微光渗进帐帘时,刘楚玉掰开了沈曦紧扣的手指。
素白手指勾着裙带,三次都没能系好那个简单的结。
她始终垂着眼帘:“该离开了。”
沈曦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哑得厉害:“我送你,到军营外就好。”
她冷漠抽手,往后退了退:“不必了。我们到此为止。”
沈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弦月已带人在来的路上。” 她别过脸,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望君珍重。”
而后,转身掀帘出去,他怔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走远,没回头。
地上那支他为她簪过的银钗,被靴底碾得变了形。
直到那身影消失,沈曦才轰然跪倒,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他抓起那截断钗,锋利的缺口割破掌心,血混着不知何时溢出的泪,一滴一滴砸在泥土里。
帐里还飘着她的香气,被褥上还有她躺过的痕迹,伸手摸去,却只剩一片凉。
又想起昨夜她颈间的温度,想起她哭着说 “没有来生” 时轻颤的睫毛,倏然捂住胸口咳起来,咳到最后呕出一口血,溅在地面,像朵开败的花。
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一队骑兵破雾而来,为首之人衣袂翻飞如鹤翼舒展。
弦月白衣策马奔至营前,缰绳一勒,马前蹄高高扬起又稳稳落下,溅起细碎露珠。
他翻身下马的动作行云流水,雪白锦袍在晨光中不染纤尘。腰间佩剑的银穗随风轻晃,衬得整个人如谪仙临世。
“恭迎女帝回朝。”
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那卷明黄诏书。诏书边缘沾着些许暗红,被他手指刻意遮掩。
刘楚玉接过诏书,指尖抚过上面鲜红的玉玺印:“刘彧竟这般好说话?”
“许是……”弦月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知道大势已去。”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想起昨夜砚清浑身是血地将诏书交到他手中时,那句“别让她知道”的气音。
“走吧!”刘楚玉缓缓收起诏书,“我们回去。”
弦月暗自舒了口气,起身时不着痕迹地抹去掌心冷汗。
在扶刘楚玉上马的那刻,余光瞥见营帐旁那道僵立的身影——沈曦正站在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石礁。
*
建康城巍峨的轮廓已近在眼前,刘楚玉一行人踏至护城河时,城楼上突然传来一片弓弦绷紧的脆响。
弦月敏锐地勒住马缰,几乎同时,三支弩箭朝刘楚玉直直射来。
“有埋伏!保护殿下!” 他拔剑挡在她身前。
再抬眸时,城墙上已站满黑衣杀手,个个弯弓搭箭,为首的女子红衣散乱,玉钗倾斜,似疯魔般大笑着。
“普蛮?”刘楚玉勒紧马缰,凝眸望着楼上。
“刘楚玉……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啊?”
“等我?”
“是啊!等着送你上路……”
“普蛮,放我入城,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计较……从前也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说的真好听啊!可我偏要让你死在这儿!”
普蛮冷笑着挥手,城墙上顿时箭如雨下。
弦月挥剑格挡,却听“嗤”的一声,一支淬毒短箭已穿透左臂,鲜血立刻浸透白衣。
“保护殿下!”随行的十余名亲卫立即结阵,盾牌相抵形成屏障。箭矢钉在铁盾上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弦月闷哼一声,剑势微滞的刹那,数十名黑衣杀手已沿绳索飞身而下。
一名亲卫挺枪刺去,却被对方闪身避开,反手一刀斩断枪杆。
“左侧!”另一名亲卫大喊着举盾冲来,堪堪挡住劈向刘楚玉的刀锋。
金属相击的火星迸溅中,更多杀手从两侧巷口涌出,将众人团团围住。
普蛮在城楼上看得清楚,大笑出声:“你看,这就是命!你刘楚玉再尊贵,今天也得死在我前头!”
她冷笑看着刘楚玉一众人在城下厮杀……忽而想起那日新婚夜,红烛摇曳里,走进洞房的男人面如冠玉。
那夜,烛火灭……她像个物件般被肆意摆弄。
本以为落花流水皆有意……
若不是府里的嬷嬷嚼舌根时说漏了嘴,她何时才知道,她嫁的那个温润公子,正发疯似的满城寻找刘楚玉的踪迹,连洞房都配不上他亲自入。
“我也是公主啊!” 普蛮抓着城砖的手指泛白,指甲缝里渗出血来,“凭什么你刘楚玉生来就是金枝玉叶,我就得是婢女所生的杂种?凭什么你能让何辑抛妻舍家地追,我就连他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风掀起她宫装下摆,露出腰间挂着的银锁——那是她母亲临终前给的,说戴上就能得偿所愿。
可如今锁上的璎珞早已磨秃,她得到的只有新婚夜的羞辱,和何辑那句 ‘你我本就殊途’。
“这世道从来就没公平过!”普蛮挥手,眼中凶光毕露,“杀了她们!让这贱人明白,皇位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弦月左臂血流如注,却仍强撑着挡在刘楚玉身前,呼吸越来越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杀手的刀锋已逼近她的咽喉,寒光映出刘楚玉苍白的脸色。她死死攥着软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望着近在咫尺的城门,朱漆金钉在阳光下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忽然想笑——筹谋半生,机关算尽,竟在这最后一道城门前,要败给一个疯女人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