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冥钞惊世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臭氧和一种更隐晦的、金属锈蚀混合着腐朽纸张的古怪气味。惨白的无影灯将巨大的实验室照得纤毫毕露，也映亮了中心实验台前，十几张屏息凝神、写满震撼与探究欲的脸庞。
庞涛局长站在最前方，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实验台中央，那被层层叠叠的透明能量力场、符文刻印的合金囚笼，以及数根流淌着幽蓝光芒的能量导管重重保护起来的物品。
一张纸。
一张暗黄色的、边缘毛糙、印着模糊的“天地银行”字样和“壹亿元”面额的——冥钞。
它看起来脆弱不堪，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成齑粉。然而，围绕着它的防护措施，足以困住一头狂暴的A级诡异。
“开始吧。”庞涛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实验室令人窒息的沉寂。
负责操作的首席研究员，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重镜片的老者，手指在悬浮控制屏上快速而稳定地点过。一根极其纤细、顶端镶嵌着米粒大小探测晶体的银白色探针，在精密的机械臂操控下，如同最谨慎的手术刀，缓缓穿透最外层的能量力场，避开那些流淌着幽蓝光芒的导管，朝着那张静静躺在合金托盘上的冥钞边缘，最不起眼的一点暗褐色污渍——轻轻点去。
探针尖端接触的刹那，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猛地一暗！不是电压不稳的闪烁，而是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能量，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晦暗！防护力场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蜂鸣，幽蓝的导管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如同垂死的星辰！
“能量读数爆表！超过探测上限！”
“灵性污染指数……无法估算！仪器……仪器在过载冒烟！”
“快！加固力场！符文囚笼能量注入最大值！”惊慌的喊叫声瞬间炸开。
就在这混乱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几秒钟里，那一点被探针触碰的暗褐色污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发生了异变。
它仿佛活了过来！
暗褐色如同拥有了生命，在冥钞粗糙的纸面上急速晕染、扩散，勾勒出极其复杂、扭曲、仿佛由亿万怨魂哀嚎凝结而成的诡异纹路！一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秩序与裁决意味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整个实验室！空气温度骤降，冰冷的白霜以冥钞为中心，肉眼可见地爬上合金囚笼、能量导管、甚至实验台冰冷的金属表面！
“规则……这是规则的气息！”首席研究员失声尖叫，镜片后的双眼瞪得滚圆，充满了科学狂人面对终极奥秘的狂热与恐惧，“纯粹的、具象化的规则之力！不是诡气！是更高维度的东西！它在…它在排斥所有非‘它’定义的存在！”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钟鸣，毫无征兆地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冥钞上那扩散的暗褐色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道虚幻的、仅存在于感知层面的环形冲击波，以冥钞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距离最近的几层能量力场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应声碎裂！符文囚笼上刻印的、足以抵御A级诡异冲击的古老符文，光芒瞬间黯淡、熄灭，甚至有几处直接崩裂开来。流淌着幽蓝光芒的能量导管更是如同被无形巨力扭断，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蓝光瞬间湮灭。
操作探针的首席研究员首当其冲，身体如遭重锤轰击，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厚重的特种玻璃墙上，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雪白的研究服。他手中的悬浮控制屏直接炸裂，碎片四溅。
“老师！”
“快救人！”
“压制！全力压制它！”庞涛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备用能源瞬间启动，更强大的力场发生器发出沉闷的轰鸣，数道新的、闪烁着刺目金光的能量屏障瞬间升起，堪堪将那股血色的规则冲击波锁死在实验台中心区域。即便如此，整个实验室依旧如同经历了一场小型地震，仪器倾倒，警报声响成一片，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足足过了十几秒，那股恐怖的规则冲击才缓缓平息。血光敛去，冥钞恢复了那副脆弱暗黄的模样，安静地躺在碎裂的合金囚笼中央，仿佛刚才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实验室里一片狼藉，劫后余生的研究员们瘫软在地，大口喘息，脸上是难以褪去的惊骇。首席研究员被搀扶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迹，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那张冥钞。
“庞…庞局…”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颤抖，“确认了…是规则之力！而且是极其特殊的、带有‘等价’与‘契约’属性的规则。那张冥钞…它本身不值一提。关键…关键是那上面的污渍！那…那是血。是赋予它规则效力的‘印’。”
他指向冥钞边缘那点暗褐色，语气斩钉截铁：“就是它！我们反复分析了从杭城废墟边缘收集到的所有冥钞碎片，只有沾染了这种特殊‘血印’的，才具备那种恐怖的规则力量。它能…它能短暂地改写小范围的诡异规则！就像…就像一张拥有‘否决权’的空白支票。只要‘支付’它，就能在规则层面‘否决’掉A级以下诡灾的某些核心规则！比如…比如压制它们的行动，甚至…短暂地‘驱逐’它们！”
庞涛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直冲头顶，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寒意交织着攥紧了他。“血印？谁的血？。”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无法解析来源！”研究员摇头，眼神带着深深的敬畏和恐惧，“那血液中蕴含的‘位格’…太高了。高到我们的仪器甚至无法承受其一丝气息的泄露。强行解析，只会带来毁灭！我们只能确认…这血印，是激活冥钞规则之力的唯一钥匙！没有它，这些纸…就是废纸！是催命符！”
他喘了口气，艰难地补充道：“而且…这种规则之力是消耗性的。根据能量逸散模型推算，一张完整的、带有清晰血印的冥钞，其规则力量最多只能使用一次，或者…持续镇压一个特定区域不超过24小时。力量耗尽，冥钞本身就会化为灰烬。”
一次机会。24小时。庞涛眼中的狂喜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迫。这是希望的火种，但微弱而短暂。他猛地转身，对着通讯器，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斩钉截铁：“传令！最高等级‘薪火’计划启动！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复制带血印的冥钞。所有资源，无条件倾斜！所有专家，全部集中！我要在‘甜蜜墓园’开启前，看到成果！重复一遍，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通讯器那头传来同样决绝的回应。
“不惜一切代价！”
同样的指令，带着不同的口音和歇斯底里的疯狂，在全球各大强国的秘密基地和诡异研究机构中回响。
棒子国，首尔郊外，“金乌”秘密工厂。
厚重的铅门紧闭，内部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巨大的印刷机器轰鸣运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墨和一种刺鼻的、类似劣质香烛燃烧后的气味。流水线上，无数张暗黄色的“冥钞”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每一张都印着清晰的“天地银行”和“壹亿元”字样。
“快！再快！血样！注入血样。”穿着无菌服、戴着防毒面具的监工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吼叫。流水线旁，十几个面色惨白、眼神麻木的工人被粗暴地按在特制的金属座椅上。他们的手臂被冰冷的针管刺入，殷红的血液被快速抽取，混合进特制的、泛着诡异绿光的油墨槽中。
“大人…朴步庭大人需要力量…需要更多的‘眼睛’…我们…我们是在为棒子国的未来…”监工对着一个悬浮在空中的、不断转动的浑浊眼球低声祈祷，语气狂热又卑微。那是朴步庭留下的次级眼球，负责监控和“赐福”。
很快，一沓沓混合了人血的“冥钞”被生产出来，散发着不祥的甜腥气。一个穿着军装、佩戴着上校徽章的中年男人，神情紧张又带着一丝贪婪，拿起一沓刚下线的血钞，走到工厂角落一个被重重铁链锁住的金属笼前。
笼子里关押着一只“哭泣女妖”（C级诡异）。它身形虚幻，如同烟雾构成，不断发出令人心碎的啜泣声，声音带着精神污染。
上校深吸一口气，学着视频里杨卓那随意的样子，将一张血钞朝着笼子扔了过去。“以冥钞之名…规则…呃？”
血钞轻飘飘地落在女妖虚幻的身体上，毫无阻碍地穿透过去，掉在地上。
哭泣女妖的啜泣声停顿了一瞬，浑浊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望”向地上的血钞，又“望”向上校。那啜泣声陡然拔高，变得无比尖锐、怨毒！不再是精神污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
上校首当其冲，双眼瞬间爆凸，布满血丝，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七窍之中，鲜血如同小蛇般蜿蜒流下！他踉跄后退，身体诡异地扭曲着，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的东西在蠕动、挣扎。
更恐怖的是，那混合了人血的油墨气味，仿佛变成了某种致命的催化剂！整个工厂内，所有接触到血钞的工人、监工，身体都开始发生恐怖的异变！他们的皮肤迅速失去水分，变得灰败、干瘪、布满褶皱，如同风干了千年的树皮！关节僵硬，动作变得迟缓而怪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他们的眼神变得浑浊、呆滞，对周围的尖叫和混乱毫无反应，只是本能地、缓慢地朝着流水线、朝着那些堆积的“血钞”挪动过去，如同被磁石吸引的行尸！
“不！不！停下！快停下机器！”监工看着自己迅速干枯、长出灰斑的手，发出绝望的尖叫。但已经晚了。
工厂厚重的铅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击！整个厂房都在剧烈摇晃！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令人头皮发麻！
下一秒，铅门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向内凸起的掌印轮廓！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厚重的特种合金铅门，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硬生生撕裂、向内爆开！扭曲的金属碎片如同炮弹般四射！
弥漫的烟尘中，一个高大、瘦削到非人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它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却沾满暗褐色污渍的破旧长袍，长袍下摆空空荡荡。头上戴着一顶同样破旧、帽檐压得极低的尖顶高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如同被刀削过般、没有一丝皮肉、只有森森白骨的下巴。它的左手，拖曳着一条沉重无比、锈迹斑斑、环环相扣的巨大黑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没入门外翻滚的浓雾之中。右手，则提着一杆巨大的、同样锈迹斑斑、秤砣上沾满凝固黑血的——秤！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年账本霉味、劣质铜钱锈味和坟墓深处阴冷气息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工厂。所有尚未完全变成“行尸”的人，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和……负债感！仿佛自己从出生起就欠下了无法偿还的巨额债务！
“赝品…伪钞…亵渎契约…”白骨下巴开合，发出冰冷、空洞、如同无数算盘珠在朽木上滚动的摩擦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所有人的心脏上，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罪…当…抵…偿…”
它那白骨右手，缓缓抬起了那杆巨大的秤。秤杆上刻满了扭曲的、如同蝌蚪般的诡异符文，此刻正幽幽亮起血色的光芒。
监工发出最后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锈迹斑斑的锁链如同活过来的毒蟒，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瞬间洞穿了他的胸膛！没有鲜血喷溅，监工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力，迅速干瘪、灰败下去，最后化为一具轻飘飘的、蒙着人皮的骷髅架子，“哗啦”一声散落在地。锁链卷着那具枯骨，缩回门外浓雾之中，仿佛被什么存在吞噬。
“抵偿…”白骨下巴再次开合。巨大的秤杆微微倾斜，一个虚幻的、由无数痛苦人脸组成的巨大砝码，出现在秤盘之上。秤砣上的黑血仿佛活了过来，沿着秤杆上的符文缓缓流淌。
工厂内，绝望的哭喊和锁链洞穿人体的“噗噗”声，以及血肉骨骼被瞬间抽干的诡异“簌簌”声，交织成一片地狱的乐章。
与此同时，樱花国，京都，“神樱”神社地下祭坛。
气氛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种病态的狂热。祭坛由漆黑的玄武岩砌成，刻满了繁复的符咒，中央是一个凹陷的血池，粘稠的、泛着诡异暗红色光芒的液体在其中缓缓涌动，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樱花的混合香气。
几名身着纯白巫女服、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女，赤足跪在血池边缘，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她们是祭品。
穿着华丽神官袍、头戴高冠的大神官，神情肃穆而狂热。他手中捧着一块用特殊材质承载的、放大了无数倍的“冥钞”影像，上面清晰地展示着那张来自杭城废墟、带有暗褐色血印的真钞纹路。
“此乃‘神赐之契’！”大神官声音洪亮，在封闭的地下祭坛回荡，“其纹路蕴含无上规则！唯有以我大樱花帝国千年神樱之灵为引，辅以纯洁巫女之血魂为墨，方能承载其伟力！开始吧！为了樱花的荣耀！”
古老的吟唱声响起，低沉、诡异，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祭坛周围的符咒逐一亮起幽绿的光芒。血池中的液体开始剧烈沸腾，冒出汩汩的血泡，蒸腾起暗红色的血雾。
大神官小心翼翼地将承载着“冥钞”纹路的特殊材质，投入沸腾的血池之中。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大量腥臭的白烟腾起！血池瞬间如同被投入了炸弹般剧烈翻腾！那承载纹路的材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不够！还不够！神樱之力！血魂之力！全部献上！”大神官目眦欲裂，嘶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