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十开道,我来签字
u0005任家镇的义庄屋檐下,纸灯笼微微晃动,映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九叔站在院中,仰头望着那块重新亮起微光的石碑,可眉心却越皱越紧。
不是喜悦,而是警觉。
他一步跨到碑前,掌心贴上冰凉石面。
符文尚温,愿力未散,可那“镇僵道场”四字,竟如被无形之手抹去,原处浮现出四个古拙苍劲的字——第十开道。
不止这一块。
他疾步而出,踏月而行,接连查看镇外七碑。
每一块,皆是如此。
正面字迹倒转消散,背面悄然浮现新文,如同命运之笔,在黑夜中无声落款。
“第十……开道?”九叔低声念着,忽然瞳孔一缩。
他猛地转身,袖袍翻飞,以指为笔,在空中虚划四字。
笔顺、结构、气韵——与他曾在祖师殿密卷中见过的“命轮契文”如出一辙!
命轮设局,九世轮回,只为选出一人,在第十道开启之时,签下血契,成为天道傀儡般的“守序者”。
可他不是傀儡。
他是人。
是道士。
更是……一个活了十辈子的人。
“自愿者?”九叔冷笑一声,眼中却燃起前所未有的火焰,“他们要选一个听话的签契奴,可我要做的,是立下新契的——开道人。”
风骤起,吹动他宽大的道袍,猎猎如旗。
第二日清晨,义庄钟声三响,破晓而鸣。
文才、秋生率守正卫齐聚院中,人人脸上还带着昨夜重燃石碑的喜色。
可当他们看到九叔手中那块翻转过来的石碑,背面“第十开道”四字如刀刻斧凿,心头皆是一震。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秋生挠头,声音发紧。
九叔负手而立,目光扫过众人:“意思是,从前我们拜神请仙,画符念咒,只为替天行道。可如今,天道有缺,六道紊乱,神不临凡,仙不降旨——那就别等了。”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如钟:
“从今日起,镇僵道场,不拜神,不称仙。不供牌位,不烧金纸。只传术、授法、护一方百姓安宁。”
全场寂静。
文才最先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师父的意思是……把道术,交给普通人?”
“正是。”九叔点头,“符不是神迹,是知识。阵不是天授,是经验。火药能炸尸,桃木可镇煞,灶灰能聚愿——这些,不该只藏在道观密典里,而该写进村口黑板上。”
秋生听得一愣一愣的:“那……那不是人人都能当道士了?”
“对。”九叔目光如炬,“我要的,不是再多几个‘九叔’,而是千千万万个‘会防尸的人’。”
文才猛地抱拳,单膝跪地:“师父!弟子愿往百村传法!我带《镇僵手册》去!”
九叔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册,封皮以牛皮包裹,内页用油纸防潮,字迹工整,图文并茂——火药三成硝、七成磺,符阵七点连线法,开眼三步呼吸诀,甚至连如何用铁锅蒸符、用盐米测阴气,都写得清清楚楚。
“拿去。”九叔递出手册,“记住,不许收一文钱,不许自称大师。教一个,就是一个火种。”
文才咧嘴一笑,扛册就走:“师父放心,我这就去搞‘科学式道术下乡’!”
半月之后,荒原变了模样。
十里八村,家家门口挂起红纸黄符,孩童嬉闹间随手画个“井”字都说能辟邪。
村中祠堂改作“镇僵角”,墙上贴满符阵图解,角落堆着自制火药罐,连老妪烧饭前都要往灶里塞张符纸,嘴里念叨:“保平安,驱白毛。”
文才奔波于山野之间,脚底磨破,嗓子喊哑,可看着村民们从战战兢兢到主动设阵,他笑得比谁都灿烂。
“师父说得对,道不在高坛,而在饭桌前。”
而另一边,秋生也没闲着。
他整日蹲在村东老灶台边,盯着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发呆。
自那夜井水重绘石碑后,他总觉得,灶火与符纸焚烧时,有种说不清的共鸣。
“师父说,愿力如风,无相无形……可风,是不是也能被‘引’?”
他试了七天,终于发现——当符纸混入柴灰,投入灶中焚烧,那炊烟竟隐隐泛出淡金光泽。
更奇的是,村后乱葬岗的游魂,竟不再躁动,反而绕着村子转圈,像是在……排队?
“我懂了!”秋生一拍大腿,“灶连地脉,烟通幽途!咱们烧的不是饭,是‘香火’!是‘愿力流’!”
他立刻组织村民改造灶台,在灶底嵌入符纹铜片,每日三餐前焚烧特制符灰。
炊烟升腾,如丝如缕,竟在空中隐隐形成一道螺旋气流,直贯地底。
那一夜,地动如雷。
守正卫统领带人巡查至村外,忽觉脚下震动,低头一看,地面裂开一道细缝,幽光自下涌出。
紧接着,一道断裂千年的阴脉,竟在炊烟引导下,缓缓接续!
无数游魂列队而行,如归家般沉入地底。
统领跪地,声音发颤:“咱们……没请神,没做法事……可地府……认了这条道。”
消息传回义庄时,九叔正站在山巅,望着北方荒原。
那里,曾是白骨堆积的祭坛旧址。
风沙漫天,焦土无垠。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血玉铃坠——秋生母亲的遗物,承载万人愿力的法器。
铃不响,心已动。
而那场足以改写六道的仪式,已不能再等。
原文中“可我林凤娇,从二十一世纪活过来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安排命运。”存在问题,“林凤娇”与前文“九叔”人物身份矛盾,应将“林凤娇”改为“九叔”。
修改后的小说内容如下:
夜风卷起焦土,如灰雪般扑向北方荒原深处。
那曾是任家僵尸祖盘踞的祭坛,如今只剩一片死寂黑土,寸草不生,连亡魂都不敢踏足半步。
可就在这片被天道遗弃之地,一道身影踏沙而来,脚步沉稳,如刀刻石。
九叔来了。
他披着褪色的道袍,肩头落满风尘,眼中却燃着不灭之火。
左手紧握桃木令,右手攥着那枚血玉铃坠——它温润如初,却已承载了十万百姓的祈愿、千村万落的香火、无数母亲护子时的低语、壮汉炸尸前的怒吼。
这不是法器,是人心。
他站在祭坛中央,抬头望天。
星河黯淡,云层厚重,仿佛有只无形巨手压住苍穹,不让半缕光降世。
他知道,那是命轮的封印,是天道对“第十开道”的禁忌警告。
可他不在乎。
“你们设九世轮回,只为选出一个听话的签契奴。”九叔冷笑,声音不高,却穿透风沙,“可我九叔,从二十一世纪活过来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安排命运。”
他咬破指尖,鲜血涌出,在寒风中竟不凝结,反而蒸腾起一丝赤雾。
桃木令轻点虚空,以心头血为墨,以意志为笔,一字一字,凌空书写——
“凡心向正者,皆可执符;”
第一字落,大地微颤,一道裂痕自脚底蔓延,似有沉睡的脉络被唤醒。
“凡愿护人者,皆为道统。”
第二句成,空中忽现细密金线,如蛛网般自四野汇聚,竟是百里之外“镇僵角”中百姓焚符时逸散的愿力,自发来朝!
“不问出身,不论资质,”
九叔笔锋未停,声音渐昂,如雷贯耳。
“唯行善断恶,即为镇僵!”
最后一字落下,万籁俱寂。
刹那间——
“轰!!!”
血玉铃坠炸裂!
碎玉纷飞,化作漫天血雨洒向荒原。
每一滴血珠落地,便生出一缕红光,如根须扎入地底,瞬间连通千村万落的灶火、祠堂、门符、火药罐……所有由凡人亲手布下的镇尸之法,此刻全部共鸣!
大地震动,焦土翻涌,一道道赤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那些光柱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按照某种古老而全新的阵图排列,竟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横跨南北的光脉巨网,宛如人间自立的天道经络!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每一家“镇僵角”内,香火无风自燃。
老人颤抖着捧起《镇僵手册》,孩童学着画“井”字符,猎户点燃火药罐试爆,村妇将混了符灰的柴火投入灶中……千万人同时开口,齐声诵念那四句新契文。
声音不大,却汇成洪流,冲破云层,撞向九重天外!
冥河畔,雾气弥漫,一叶残舟泊于幽水之边。
冥河艄公立于船头,黑袍猎猎,手中竹篙轻点水面,倒影中竟无脸无相。
他仰头望着夜空骤然成型的光脉,久久不语。
良久,他缓缓收起竹篙,低声道:
“六道未修,人间先立一道……有趣。”
他转身推开船舱门,取出一本破旧名册,翻开空白页,提笔写下第一行字:
“这一渡,我不收钱,只记名。”
笔锋一收,整条冥河水面泛起金纹,仿佛有某种沉眠已久的规则,正在松动。
义庄屋顶,九叔静立如松。
他望着北方天际,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正缓缓凝聚出一座楼阁的轮廓。
不是青铜铸就,不是仙气缭绕,而是由万千缕香火之气、信念之丝、愿力之线编织而成。
楼身透明,似幻似真,每一层都浮动着百姓诵经的身影、孩童画符的手势、文才讲课的剪影……
那是——人间道统的具象。
是他亲手写下的契约所化之“镇僵楼”。
风拂过他残破的衣袖,也拂过掌心那几片血玉铃坠的碎片。
他轻轻摩挲,仿佛还能听见秋生母亲当年摇铃驱邪时的叮咚声。
“你们要签契?”九叔低声自语,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好啊……这次,契约上——”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直刺那座缓缓成型的楼阁。
“——只写凡人之名。”
话音未落,北方天际忽起异变。
那楼阁顶层,一扇门,悄然开启。
无声无息。
没有光亮从中泄出,也没有身影走出。
只有一阵风,轻轻送来一段童谣。
稚嫩、清脆,却又带着某种穿越时空的诡异回响,仿佛从极远又极近的地方传来——
“镇僵道场……四字真……”
歌声断续,随风飘荡,却像钉子一样扎进九叔的耳膜。
他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这声音……他听过。
不是今生,也不是前世。
而是——第九世轮回中,那个在瘟疫村口唱着童谣、最终化作尸婴的小女孩。
可她早已死了。
死在他怀里。
“怎么会……”九叔握紧桃木令,冷汗悄然滑落。
风停了。
可那童谣,却越来越清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