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外域来客,禁忌之门
那只苍白的手只是轻轻一挥,命轮台上的金光便如被抽走灯芯的烛火,"噗"地暗了大半。
沈烬喉间腥甜翻涌,体内烬火突然像被人攥住了脉络,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烧得她眼尾泛起红血丝——这是反噬要爆发的前兆。
她踉跄一步,后颈圣痕的刺痛顺着脊椎窜到头顶,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地发颤。
"阿烬!"楚昭的手掌重重按在她后腰,玄冰内力顺着掌心渡进来,像一盆冰水浇在烧红的炭上。
他另一只手扣住她手腕,几乎是将人扯进自己怀里,玄铁剑"嗡"地出鞘,寒光裹着剑气扫向裂隙方向。
他素来冷硬的下颌线此刻绷得锋利,眼尾泛红,连声音都带着裂帛般的紧绷:"站我身后。"
沈烬撞进他紧绷的胸膛,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这是她第一次在楚昭身上闻到血腥味——他方才用内力硬压她反噬时,自己经脉怕是受了伤。
她想抬头看他,却被他按低了脑袋,只能看见他玄色衣袍下,剑柄上那枚刻着"昭"字的玉坠在轻晃。
裂隙里的黑雾被彻底撕开了。
那个穿黑袍的男子就这么走了出来。
他的面容像被雾蒙着,轮廓分明却瞧不清眉眼,唯独有一双眼睛亮得刺人——幽蓝色的火焰在眼眶里翻涌,每眨一次眼,便有火星溅落在青石板上,"滋啦"一声烧出焦黑的小洞。
他走过的地方,地面结起灰白色的霜,连沈烬方才被反噬灼烧的皮肤都泛起凉意,那是比引魂珠更冷的死亡气息。
"外域……"南宫烬的声音发颤。
他不知何时退到了两人左侧,指尖还滴着血——刚才他咬破指尖画阵时太急,几乎要把整根手指咬断。
三重结界的蓝光在他身周流转,最外层的结界已经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这是外域的'守界者',我在古籍里见过描述……他们以执念为食,专猎世间因果。"他突然抓住沈烬的手腕,按在自己掌心的血阵上,"你感觉到了吗?
他的气息……和你的烬火同频。"
沈烬一震。
她后颈的圣痕此刻不再刺痛,反而像被人轻轻挠了一下,烫意里裹着某种说不出的亲切。
她望着黑袍男子的眼睛,那些幽蓝火焰里竟映出了她自己的影子——不是现在的她,是穿红嫁衣拜堂时的她,是躲在祠堂梁上发抖的她,是握着父亲染血的剑立誓复仇的她。
七世轮回里的片段像走马灯似的闪过去,最后定格在某个被遗忘的梦里:也是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双手,掐着她的脖子说"该醒了"。
"同源?"楚昭的剑又往前送了半寸,剑气割破了黑袍男子的衣袖。
那布料落地时化作飞灰,露出底下苍白的手臂,手背上的烬火纹路和沈烬后颈的圣痕分毫不差。
他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浸着冰碴子,"不管他是什么,敢动我的人,就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院外侍卫的惨嚎突然变了调。
沈烬听见金属断裂的脆响,接着是重物砸地的闷声——应该是守在院外的玄甲卫被撕了甲胄。
黑袍男子侧了侧头,幽蓝火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动静。
他抬起手,指尖虚点向楚昭的方向,沈烬体内的烬火突然疯了似的往指尖涌,烫得她几乎要松开楚昭的手。
"别硬撑。"南宫烬的血阵突然灼烫起来,他咬着牙将最后半株玄阴草拍进阵眼,"他在引你的烬火共鸣!
阿烬,你若失控,这结界撑不过三息——"
"我知道。"沈烬打断他。
她望着黑袍男子手背上的纹路,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烬火是守护,也是代价"。
原来这代价不是她的命,是她要亲手揭开某个被封印的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反噬的灼痛,后颈圣痕的烫意顺着血脉往下窜,在掌心聚成一点跳动的赤焰。
楚昭的手在她腰上紧了紧,却没阻止。
他望着她掌心的火焰,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玄铁剑横在两人身前,剑气凝成屏障:"我护着你。"
沈烬望着那点赤焰,又望进黑袍男子的眼睛里。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烬火在欢呼,像离家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处。
她咬着唇,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却还是缓缓抬起手,将那点赤焰朝黑袍男子的方向送了过去——
这是试探,也是邀约。
沈烬指尖的赤焰刚触到黑袍男子的幽蓝火焰,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她后颈圣痕突然炸开刺痒——那是烬火从未有过的反应,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中了最深处的脉络。
反噬的灼痛竟在这痒意里弱了三分,她瞳孔骤缩,看清对方火焰中翻涌的符文:扭曲如蛇信,缠绕似锁链,正是她在焚天狱石壁上见过的禁咒纹路。
"阿烬!"楚昭的玄铁剑"当"地磕在她身侧,剑气凝成的屏障被两股火焰震得嗡嗡作响。
他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她腰侧,几乎要将人嵌进自己骨血里。
方才渡给她的玄冰内力此刻逆着经脉倒灌回来,在他丹田处凝成冰刺,疼得他喉间泛苦——但他盯着她泛白的指尖,愣是没吭一声。
"这是...禁魂契。"南宫烬的声音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
他的三重结界已碎了两重,最后一层蓝光裹着他摇摇晃晃,嘴角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的形状竟和黑袍男子手背上的烬火纹路一模一样。
他盯着那团交缠的火焰,突然踉跄着扑过来,染血的手抓住沈烬手腕:"你感觉不到吗?
他在往你烬火里种咒!"
沈烬倒抽一口凉气。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赤焰正被对方的幽蓝火焰慢慢裹住,像蛇吞尾般开始吞噬、融合。
那些禁咒符文顺着火焰爬进她掌心,在皮肤上烙下淡蓝色的印记,每爬过一寸,她的记忆就翻涌一次——父亲被斩时溅在她裙角的血,楚昭第一次为她挡刀时眼里的狠戾,南宫烬用嘴吸毒时发颤的睫毛...所有她以为刻进骨血的往事,此刻都像被人用镊子夹着,在火焰里烤得滋滋作响。
"景琰!"沈烬突然转头。
她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萧景琰正瘫坐在命轮台台阶上,玄色王服被自己抓得不成样子,脖颈处浮起青紫色的脉络,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他望着黑袍男子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阴鸷,反而带着孩童般的惊恐,嘴唇哆嗦着:"是他...是他让我们打开命轮的。
我早该想到的,那夜在御书房,他说只要我...只要我..."
"你只是个容器。"黑袍男子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像冰锥扎进所有人耳膜。
他的幽蓝火焰骤然收缩,沈烬掌心的赤焰被扯得生疼,她差点栽倒,却见萧景琰猛地捂住心口,喉间发出非人的呜咽:"他早就在我体内种下了种子!
我打开命轮的钥匙,是他用我的命...我的命养出来的!"
沈烬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三日前萧景琰强行闯入命轮台的模样——那时他眼里的疯狂确实不似寻常,连楚昭的锁魂钉都没能让他清醒。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的对手就不是这个野心勃勃的敌国太子,而是...她望着黑袍男子手背上与自己圣痕契合的纹路,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咳着血说的话:"烬火不是诅咒,是钥匙。"
"欢迎来到真正的命轮之战。"黑袍男子终于迈出第二步。
他每走一步,地面的霜就往沈烬脚边漫一寸,楚昭的剑气屏障被冻出蛛网裂纹,"你们争夺的权位、爱恨,不过是命轮上最浅的一层茧。"他抬手,命轮台上方突然炸开刺目金光——那幅沈烬在焚天狱见过的壁画,正浮现在半空中:双生火焰缠绕着破碎的星辰,两个模糊的身影在火焰中交缠,一个举剑,一个捧火,脚下是九座崩塌的城池。
"这是..."沈烬的声音发颤。
她曾在焚天狱的最深处见过这幅壁画,当时看守说那是"前朝灭国的罪证",可此刻壁画里的火焰纹路,竟和她后颈的圣痕、黑袍男子手背上的印记完全吻合。
"双生劫。"楚昭突然开口。
他盯着壁画里举剑的身影,喉结动了动,"我母妃的密室里有幅残卷,说双生劫是命轮的锚点,牵连着七世因果。"他的剑微微下垂,目光却更冷了,"所以你引阿烬来,是要她当这个锚?"
黑袍男子没有回答。
他的手指划过壁画,那些模糊的身影突然清晰起来——举剑的是楚昭,捧火的是沈烬。
画面开始流动,七世轮回在两人眼前闪回:第一世他是将军她是医女,他战死时她焚了整座军营;第二世他是皇子她是刺客,他替她挡了毒箭,血溅在她淬毒的匕首上;直到这一世,他是帝王她是复仇的王妃,他用玄冰内力替她压反噬,她用烬火替他斩敌...
"够了!"沈烬突然尖叫。
她挣脱楚昭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掌心的火焰"轰"地炸成火墙。
反噬的灼痛此刻化作狂喜,在她血管里横冲直撞——原来那些刻在骨血里的执念,不是偶然,是命轮早就算好的剧本。
她望着楚昭惨白的脸,突然想起他总在深夜对着母妃的牌位发呆,想起他第一次吻她时说"我好像等了你很久",原来都是因为...
"烬火归位,命轮重启。"
低沉的话音混着无数时空的回响炸响。
沈烬猛地抬头,发现壁画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行血字,笔锋刚劲如刀,正是她父亲的字迹。
她耳边响起父亲最后一句话:"等你找到另半团火,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黑袍男子又往前迈了一步。
他的幽蓝火焰与沈烬的赤焰在半空交缠,形成一个旋转的火环,将两人笼罩其中。
楚昭的剑气屏障"咔嚓"一声碎成光点,他想冲进去,却被南宫烬死死拽住——那道火环里的力量,不是凡铁能破的。
"阿昭!"沈烬回头,看见他眼里的慌乱。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像当年她躲在祠堂梁上,看着全家被斩时的恐惧。
她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发烫的脸颊往下淌。
她举起手,掌心的赤焰不再挣扎,反而主动迎向黑袍男子的幽蓝火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对着楚昭口型。
命轮图腾在黑袍男子身后疯狂旋转,将两人的身影渐渐吞没。
楚昭望着那团越来越亮的火焰,突然松开南宫烬的手,玄铁剑"当啷"落地。
他踉跄着扑向火环,指尖几乎要碰到沈烬的衣角,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弹了回来。
"阿烬——!"
他的嘶吼被火焰吞没。
火环中央,沈烬后颈的圣痕与黑袍男子手背上的印记同时亮起,两团火焰终于完全融合,化作一颗流转着赤蓝双色的火珠,缓缓飘向命轮图腾的中心。
黑袍男子的面容终于清晰了。
那是沈烬在镜中见过千万次的脸——与她一模一样的眉眼,只不过左眼角多了颗泪痣。
他(她)望着沈烬,露出与她每次杀人前相同的笑:"欢迎回家,我的另一半。"
命轮图腾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将整个庭院的光线都吸了进去。
楚昭跪在地上,望着那团逐渐缩小的火焰,突然想起母妃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珏——此刻,那半块玉珏正从他怀里飞出,朝着火环方向急射而去。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白璃躲在院外的槐树后,手里攥着半块与楚昭一模一样的玉珏。
她望着命轮台方向的强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黑袍男子(沈烬的另一半)抬起手,火珠在他掌心跳动。
他望向仍在挣扎的楚昭,幽蓝火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悯:"别急,你的劫,才刚开始。"
命轮图腾的旋转声震耳欲聋,将最后一缕天光都碾碎了。
沈烬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却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看清了火珠里流转的画面——楚昭举着半块玉珏,在废墟里疯了似的喊她的名字;南宫烬跪在结界残骸里,把最后半株玄阴草塞进嘴里;萧景琰的尸体上,爬出无数只幽蓝火焰的小虫,朝着火珠方向飞来...
"下一世,换我等你。"
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火珠"轰"地钻进命轮图腾中心。
整座命轮台剧烈震动,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远处传来宫殿坍塌的轰鸣。
楚昭被气浪掀翻在地,望着重新归于平静的命轮台,突然笑了——他看见,在图腾中央,那行血字的下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行小字:
"双生合,劫数起,九世终,因果明。"
黑袍男子的身影开始虚化。
他(她)最后看了沈烬一眼,抬手在她眉心点了一下:"记住,你要找的不是答案,是你自己。"
话音未落,他(她)便化作光点消散。
沈烬瘫坐在地,望着掌心已经消失的火焰,突然感觉体内轻松了许多——反噬的灼痛不见了,圣痕的刺痛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落落的清醒。
"阿烬!"
楚昭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扑过来将她抱进怀里,玄冰内力不要命地往她体内渡,直到发现她脉搏平稳,这才颤抖着捧起她的脸:"你怎么样?
哪里疼?"
沈烬望着他发红的眼眶,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颈——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与她圣痕相同的印记,只不过是冰蓝色的。
她笑了,眼泪滴在他衣襟上:"我没事。
但我们的麻烦,才刚开始。"
命轮台上方,图腾仍在缓缓旋转。
而在更遥远的外域,一道裂隙悄然裂开,露出一双与黑袍男子相似的眼睛,幽蓝火焰里,映着"双生劫"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