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破冰
张克祥在去之前已经猜到了是因为什么。自从上次与柏上不欢而散之后，双方已经四个月没有接触了。
北华市政府有些坐不住，叫张克祥去就是为了一同商讨解决的办法，并重新研究能让柏上让步的条件。
实际上，柏上也很早就坐不住了，他们也很着急。但是全川在请示了总部几次之后，总部都让全川沉住气，在等等看。
双方都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谁先主动谁就输了。
事实证明，战略定力有时候真的很关键。
但是事情不能真的这样一直僵下去。
陈市长把谈判班子都叫来了开会。霍司长因为部里有事，没有出席。
“我们跟柏上的谈判已经中断四个月了，如果再拖下去，这次的合作很可能会失败。你们谈判班子有没有什么办法？”
陈市长看向几人。
几人都不说话。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时候先主动接触就是服软，后面的谈判一定会落入下风。
“都别不说话啊，这个项目好不容易进展到这个地步了，现在卡在这里，你们谈判班子得想办法解决啊。”
众人还是不说话。
陈市长看着几人，他知道这个问题问张克祥是没用的，他看向国建兴。
“国建兴，你先说说看。”
国总突然被点名，有些不知所措。他抬头先看了一眼陈市长，又看了看其他人。
他轻咳了一声，说道：“主要柏上目前的态度很强硬，股权这个问题他们寸步不让，而且还开出很高的条件让我们让步。我们同样也不能让。现在双方陷入僵局，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先提出继续谈判，后面恐怕很难在占据主动。”
陈市长听着国建兴说了一顿“废话”，有些失望。
“情况大家都知道，办法呢？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打破这个僵局。”
“办法……我觉得在晾他们一个月看看。如果还不行，再想办法接触。”
“你这不是还得向他们服软吗？况且再晾他们一个月，万一他们真的回国不谈了怎么办？现在其他的外商跟国内的另外三家单位都已经处在深入的谈判中。我们现在很难找到其他的外商合作。如果跟柏上的谈判失败，我们就要重新在国际上进行招标。这个项目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国建兴小心地问道：“那如果实在没有办法……股权上我们能让步吗？”
“绝对不可能啊！你们不要老想着让步。.k?a\n′s¨h+u\w_u~.?o′r*g\这个事情部里已经跟我说过了，不能让他们控股，其他三个项目也是如此。这四个彩管项目，哪一个都不允许外资控股。”
众人又不说话了。
陈市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样吧，以北华市委的名义，给柏上的谈判人员发一个邀请函，我们请他们吃个饭，双方先恢复一下接触再说。你们也顺便借机探探他们的口风。谈判桌上既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试试能不能酒桌上解决。如果他们还是很强硬，你们试探一下，双方各占50%这个方案他们能不能接受。”
“就是说我们也放弃控股吗？”
“谈判双方都不让步，谈判也谈不拢啊。既然让步，那就大家一起让。”
最终，北华决定以“尽东道主之谊”为理由，对柏上进行“非正式”宴请。
他们打算用对付苏联那一套，对付日本。
会议结束之后，张克祥准备回厂，他刚走出政府大楼就又被市长秘书处的人叫了回去，说陈市长有事情想跟他单独谈一谈。
张克祥心中奇怪，什么事情非得单独找他说，只好又回去见陈市长。
柏上很快就收到了中方的晚宴邀请函。
“邀请我们去参加晚宴？”
“是的。中方说，为尽地主之谊，今天晚上邀请我们在富景大饭店参加晚宴。”
全川合义从下属的手中接过了邀请函。
他看着手中的邀请函陷入沉思。
“我们到达中国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他们竟然才想起来邀请我们。”渡边在一旁不满地说道。
“当然不可能是简单的晚宴了，中方是希望通过非正式的场合缓和僵局。但是又不方便太明显的示弱，所以采取了这种办法。”
“那要拒绝他们吗？”
全川一脸不解和吃惊地看向渡边伢子。
“渡边，你的作用是向中方施压，不是真的要搅黄这场谈判。我们跟他们已经四个月没有联系了，如果拒绝了，你认为中方会怎么想？你真的想把他们逼向其他的公司吗？”
渡边伢子没有说话。
全川看向自己的下属，说道：“通知所有人，今天的晚宴我们所有人都要出席。不光要出席，告诉他们，在现场一定要尽全力跟中方的人员搞好关系，明白吗？”
“是，我马上吩咐下去。.k~y,a¨n￠k·s..!c_o′m?”
于是柏上欣然同意了邀请。
双方各自的谈判代表全部出席了这次宴会。宴会的菜品中餐日料各占一半，酒品也是准备了白酒和清酒两种。
宴会的气氛十分热闹，除了各自的谈判代表以外，中日双方都带了很多的作陪人员。
双方的人员频频相互举杯，热情地攀谈，仿佛彼此很熟络一样。每一桌的气氛都十分热闹，双方都在倾尽全力表现自己的热情，唯恐对方感到些许不满。
宴会的热闹传达出的双方潜台词已经很明确：我们谈判桌上不能跟你们让步，但是不代表我们不想谈，请你们不要放弃。
酒过三巡，日方的代表人员已经都差不多了。
面对中方代表的一轮轮敬酒，全川合义已经投降似的连连摆手。
“在下酒量有限，实在不能舍命陪君子，还望见谅。”
一听到这话，马处长又举起了酒杯。
“全川先生，中国有句有个成语，叫做不醉不归，意思是说有朋友远道而来，一定要喝到酩酊大醉、尽情尽兴才行，否则就不能回去。刚才张厂长他们每一位都敬过你了，就差我了。我在单独敬你一杯，代表北华市再次欢迎你们的到来。”
说完马处长端着酒杯就站了起来，全川赶忙起身摆手阻拦，结果下一秒一杯白酒就被马处长一饮而尽。
全川合义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端起酒杯，学着马处长的样子就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在场的人纷纷鼓掌叫好。
宴会虽然准备了白酒清酒两种，但是从一开始喝的就只有白酒。宴会开始的时候，中方询问日方想要喝什么酒。日方为显示友好的姿态，决定陪同中方先喝中国的白酒，结果双方就一直在喝白酒。
从来就喝没有度数的清酒的日方，在一轮轮高度白酒的轰炸下，已经招架不住。
马处长大喊一声：“好！全川先生真是豪杰。来来来，为了我们双方的友谊，我在跟你喝一杯。”
看到马处长又端起酒杯倒酒，全川合义都没有等翻译说完，就赶忙连连摆手。
“不不不，不喝了，不喝了，在下实在招架不住贵国的白酒。不如这样吧，让我方陪同人员唱歌为大家助助兴。”
全川合义一说完，一位二十岁出头的日方女员工马上就站了起来。
马处长知道全川在转移火力，但是那个日本小姑娘已经站了起来，总不好让人家再坐回去。
那位日本女员工简单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唱歌。
歌曲很好听，虽然中方人员听不懂再唱什么。
一曲终了，在座人员纷纷鼓掌。
马处长一看到日本小姑娘唱完了，又举起了酒杯。
但是全川合义已经言辞含糊，不停地摆手，说什么也不喝了。
马处长喝酒上脸，此时已经满脸通红，一看全川合义说什么也不喝了，便转换了策略。
他装作醉眼朦胧的样子，手握酒杯，撒酒疯似地说道：“全川老哥，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们都这么有诚意了，跟你们谈了这么久，你们还在股权上揪着不放。干脆就让我们控股得了，我回头跟市长申请一下，再给你们一些补偿。”
全川马上摆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语言突然清晰了起来，开始道歉。
“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们也没有办法，确实是总部有命令，要求必须控股，其实和贵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这么久，实在也是我本人不想看到的。”
见全川没有让步的意思，马处长接着说道：“明白明白，大家都是替上头办事，你们肯定也很为难，这也不是你们的错。”
“贵方能谅解实在是太好了。其实跟贵方中断谈判这阵子，我时常夜不能寐，整晚都在思考如何才能达成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经常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马处长很丝滑地就接下了这张苦情牌。
“唉，你们也是真不容易，大老远的跑到中国来，好久都见不到亲人。你说咱们这合资项目怎么就这么费劲呢，干嘛非得一家比另一家多2%。要我说，干脆一家一半，各占50%，不就完了。”
马处长话一说完，酒桌上便安静了下来。
日方代表纷纷不语，全川合义有些吃惊地看着马处长。
中方的代表们也看向全川合义。
马处长说的不可能是醉话，全川合义也很明白这不是醉话。
这个提议很明显是一种双方共同的妥协，中方既然提了出来，是否施行就要看日方的态度。日方如果没有反驳，后续谈判就可以往这个方向进行。如果日方表示不同意，那么马处长的话就是醉话。提议既然没有在谈判桌上提出来，那么在双方的谈判中就是不存在的。
日方代表也没有一人出来说话，马处长刚才满眼的醉意已经变成了试探的打量。
现场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酒桌了安静了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全川才开口。
“真的不能再喝了，马先生都开始说醉话了。”
柏上拒绝了。
马处长没有说话，停顿了两秒，随即哈哈大笑。
“是是是，不能再喝了，我这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中方的人员纷纷拿马处长开起了玩笑，试图把刚才的事情搪塞过去。
“老马，不能喝了，再喝一会把你家存折放哪你都说出来了。”
“是是是，不喝了，不喝了。”
全川合义起身说道：“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全川和翻译刚一离席，张克祥就借口说自己也去下洗手间，离开了座位。
张克祥追上了全川合义。
“全川先生，等一下。”
“张先生。”全川合义停下脚步。
张克祥凑近全川和翻译，小声说道：“刚才，马处长的话如果你们能考虑的话，我方可以接受你们的技术捆绑转让。”
全川合义十分惊喜，但是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礼貌地说道：“原来如此。”
接受技术捆绑转让，意味着柏上在转让技术时可以捆绑其他的技术一同转让给中方。而被捆绑的技术也不难猜测，只会是已经落后或者已经被淘汰的技术。而这些被捆绑的技术，中方同样需要为此付费。这有点类似于你想要买我的东西可以，但是我要搭一堆破烂给你。
大概五分钟的时间，全川和张克祥回来了。
饭桌上的热闹还在继续。
全川突然看向马处长，说道：“刚才马先生的提议……”
饭桌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全川。
“如果这个结果能令双方都满意的话，我本人其实是很乐意的。”
马处长一愣，不明白全川的态度为什么突然的转变。
他刚要开口，全川合义继续说道：“但是这件事情我本人确实无法做主，不过我愿意为此进行努力。”
马处长一下子就明白了：他需要请示。
“哦……那多久你能做主？”
“三天。”
“好!我们等你三天。来，预祝你能顺利做主，我们干了这一杯。”
听到又要喝，全川合义一副惊惧的表情。
但见到中方人员又端起了酒杯，他还是陪同一起端起了酒杯，然后一饮而尽。